“下棋你不会,到了猎场,总算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吧?不必管我,你去猎只猛虎或野豹来,让大家开开眼。”
圣驾要来,这山里早搜寻过了,哪有猛禽,不过一些生性温驯的山鹿狐狸而已,薛纨没什么兴致,说道:“雨后路滑,马易失蹄,臣还是守着陛下。”
“羽林卫中又不止你一个人。”皇帝一指身后黑压压的侍卫,偶见檀道一仍穿着宽袖大衫,远远跟在队伍尾巴上,皇帝对檀道一招了招手,笑道:“我今天一定要看看你的箭法,你来我身边。”
檀道一奉命上前,落后皇帝半步,和薛纨并驾齐驱,两人互相颔首致意,又各自扭过头,平静地望着前方。
震天的号角声中,皇帝一路疾奔,捕获几只野兔野鸡,薛纨和檀道一等人紧紧跟随着,只尽职尽责地替皇帝喝彩助威。忽见一只威武雄健的成年巨鹿飞驰而过,皇帝忙掣箭去射,却接连落空,一时心急,高声喝道:“薛纨快射它!”
“是。”薛纨反手自箭筒掣出箭来,还未扣弦,乍闻“铮”一声轻鸣,有利箭破空而出,那巨鹿应声踉跄,挣扎片刻后,轰然倒地。
皇帝“咦”一声,催促道:“快去看看。”
薛纨称是,跳下马来,早有几名侍卫奔过去,将巨鹿搬至皇帝面前。薛纨擒着粗大的鹿角翻过来,见两只箭簇自鹿眼深深嵌入头骨,却没有刺破头皮,眼眶里也只是溢出一点点血迹。剥开后,正是一张洁净完整的鹿皮。
“这……”皇帝上身前探,看得清楚,不禁吁叹:“好箭法呀。”
薛纨慢慢放开鹿角,盯着湿润的泥地,双眼微微一眯,然后抬头笑道:“不错,檀祭酒好精妙的箭法。”
刚才那箭势太快,皇帝没有看清,还当是薛纨,闻言也愣了一下,看向檀道一,“是你?”
檀道一安之若素,把弓还给身边的侍卫,平静的脸上不见半点杀气,他不邀功,先请罪道:“是臣鲁莽了,还好没破坏这鹿皮。”
皇帝错愕之后,诚心称赞,“我早就知道你箭法天下独绝,总算今天大开眼界了。改天我还要看一看你的剑法。”
“陛下过奖了,”有许多道惊讶的目光瞧过来 ,檀道一只是微笑,“臣可不敢再献丑了,臣的剑法,只能算尚可。”
皇帝不信:“只算‘尚可’?”
“是,说起剑法,臣真心佩服一个人,”林中在方才的喧嚣之后,陷入了暂时的沉寂,群臣默不作声听着皇帝和檀道一的对话,檀道一卖了个关子,被皇帝一催促,他仿佛才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笑道:“当初在建康天宝寺,武陵王元翼被刺客一剑刺死,臣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要说剑法精绝,除了薛将军,臣没见过还有谁能和那刺客比肩的了。”
薛纨掣着马缰,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
薛纨行刺元翼,奉的是樊登的密令,皇帝知道内情,却不想公之于世,闻言只能讪讪一笑,说道:“有这么神乎其神么?果真民间卧虎藏龙。”他要岔开话题,又赞起檀道一,“极通谋略,又精武艺,你做个文臣,有些屈才了。”
檀道一却不以为然,“文臣武将,不都是为陛下尽忠么?”
皇帝颇为欣赏他的豁达,点头一笑,转而命侍卫们将猎物送回行宫,继续围猎。
转瞬到了黄昏,林风飒飒,众人鸣金收兵,皇帝所获不菲,兴高采烈地满载猎物,被侍卫们簇拥着,一面欣赏林间余晖,慢慢出了伏牛山。眼见行宫在望,薛纨勒住马缰,说道:“臣先告退。”便要率侍卫去行宫周边巡视。皇帝见薛纨马上空无一物——这半晌,他除了被檀道一抢占了先手那次,连箭也没再碰过。皇帝沉吟着,对薛纨道:“先别急着走,你跟我来。”
薛纨不解,将马放开,随皇帝进了行宫。皇帝被宫婢服侍换衣擦汗,他便在旁边垂手静静等着,紧袖袍服的下摆还沾着点点草叶尘埃。
“都下去吧。”皇帝换过干爽的袍子,屏退左右,看着薛纨轻叹道:“南征的那几年,你立下了极大的功劳,我一直都记得,只是不便宣告天下——朝中江南旧臣不少,譬如檀涓,亦是当初元翼的拥趸,若被他们知道,恐怕要对你起嫌隙,但到底是让你受委屈了。”
薛纨微讶地看着皇帝,似极感动,“陛下!”
“起来吧,”皇帝拦住要下跪的薛纨,“我这两天一直想着——元脩一事,是另外一记大功,也该好好赏你了,你说吧,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是,”薛纨一笑,凝神思索起来。
他半晌不说话,皇帝也不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却灵机一动,“不如……”
“陛下,”薛纨打断了皇帝的突发奇想,他下跪深深稽首,“求陛下放臣离京。”
“你这么年轻就想外放?”皇帝十分意外。
“蛮夷之地也好,边远州郡也好,不拘官位大小,臣身无牵挂,愿以一己之身,为陛下尽绵薄之力,只待海清河晏,天下归心。”
皇帝被深深地震动了,望着薛纨一时无言。“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一腔忠诚。”
“是,”薛纨苦笑,头一次在皇帝面前袒露心扉,“臣不想只当一个刺客,间谍,臣心思鲁钝,京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