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济走到哪了,是不是快打胜仗了,百姓们哪知道前方军情,问了也只是摇头。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檀道一剃度的日子不剩几天了,她简直是沮丧到了极点,回到寺里,见檀道一拿着信函正在看,阿那瑰一个箭步前,抓住他的手:“是郎主打胜仗了吗?”
“是父亲从豫州寄回来的家书。”
阿那瑰围着他直打转,“信里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才打完仗?”
“快了。”相比阿那瑰的急切,他显得很平静,将信纸一折,压在了镇纸下,他往院子里去了。
阿那瑰狐疑地瞅着他的背影。她最近犯了疑心病,总觉得檀道一嘴里没有实话,等檀道一走远,她忙将镇纸挪开,展开信来。
满满十多页的字!阿那瑰脑子一蒙,眼睛忙着在字里行间搜寻自己的认识的字,奈何檀济委实是太啰嗦,她十多页翻完,认识的字有一些,连起来却毫无头绪。
怪不得檀道一大喇喇地把信放在案上。
阿那瑰恼火地揪一把头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深恨自己目不识丁。
气哼哼地把信纸丢回案上,她在地上转了几圈,抬脚就往外走。
檀道一正在殿上和大和尚说话,他出声把阿那瑰叫住:“你去哪?”
阿那瑰蓬着头,不高兴地说:“闷死了,我要去外头转一转。”
她的烦躁不安檀道一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审视着她的表情,他说:“早去早回。”
阿那瑰离开天宝寺,对街市上琳琅满目的货物视若无睹,飞快地经过朱雀门,到了宣阳门外百官府舍,到处都是穿官服和执兵刃的人,她也不怵,一路打听到了羽林监府舍外,正在踮脚张望,听见马蹄嘚嘚的,王玄鹤和薛纨并辔而来,王玄鹤扭头看了阿那瑰一眼,“咦,那不是……”
“阿松。”薛纨有些诧异,将阿那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笑容。把王玄鹤支走,他对阿那瑰一挑眉,戏谑道:“你这个尊容,是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吗?”
阿那瑰这会哪在乎自己头发乱不乱,她忍着气,劈头就问薛纨:“你在陛下身边,有没有听说过豫州的军情?”
薛纨明白了。阿那瑰急,他不急,鞭柄在手里敲了敲,他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我家郎主什么时候回来。”
“刺探军情,可是死罪。”薛纨狡黠地一笑。
阿那瑰皓齿咬着红唇,眉尖若蹙,声音柔软得要滴水,“将军……”
薛纨扑哧一笑,对她勾了勾手指。阿那瑰走进几步,扬起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视线在阿那瑰的眉宇和唇瓣上流连片刻,薛纨认真地问:“你还在檀家?”
阿那瑰点头。
薛纨半真半假地叹口气:“檀济打了败仗,回不来了,你还是早点改姓吧。”
阿那瑰浑身一震,眸光陡然锐利了,“你胡说!”
薛纨微笑,并没有和她争辩,“我胡说,你继续在檀家守着吧。”他甩了一下乌鞭,踩上马镫。
阿那瑰两眼茫茫看着薛纨上马,心里乱糟糟的,见他要走,她慌忙扯住他的缰绳,薛纨睨她一眼,阿那瑰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陛下还记得我吗?”
薛纨闷声笑起来,“陛下早不记得你了,也就我记得你,”他在马上俯身,在阿那瑰鬓边作势嗅了嗅,摇头道:“你身上的羊膻味,隔十里地我都能闻出来。”
阿那瑰原本还有些扭捏,闻言霍的转过脸来,眼里怒火腾腾,“你的穷酸气,我隔一百里地也能闻出来!”
“那不是很好?”薛纨挥了一下乌鞭,大笑着走了。
阿那瑰垂头丧气往天宝寺,一路变着词臭骂薛纨。刚踏进正殿的寺门,见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谢娘子被婢女们簇拥着,正双掌合十,在佛前翕动着双唇。有小沙弥走上殿,对她摇摇头,谢娘子失望至极,用绢帕拭了拭眼角,被婢女扶着往寺外登车去了。
阿那瑰躲在树荫下,脸色渐渐变了。
想了好久的心事,暮色降临时,阿那瑰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檀道一的寮房。
才刚点上灯,檀道一正在灯下看信,听见脚步声,他泰然自若地折起信纸,收入袖中。他回过头,对阿那瑰浅浅一笑。
“谢娘子来看你了。”阿那瑰揪着眉头。
檀道一嗯一声,不怎么在意,“我不想见她。”
阿那瑰跑了一天,身心俱疲。她坐在灯下瞅着檀道一,猜测着他的心事。
“你去哪了?”檀道一问。
“桃花园。”阿那瑰随口瞎诌,知道檀道一不会老实告诉自己北伐的事,她有些烦躁地说:“你还有两天就剃度了。”
檀道一点一点头,没有说话。
阿那瑰一颗心直往下坠,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的撒泼打滚,提心吊胆都是在白费功夫。檀道一倒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阿那瑰嘴一抿,泪水在眼眶里滚了滚,没有落下来,她赌气说:“你要是真当了和尚,我就再也不要见你了!”
这些反覆无常的话,她说了几百遍,檀道一已经不往心里去了。他径自起身,拎了酒壶耳杯来,阿那瑰气闷道,“怎么又喝酒?”
檀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