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蹑手蹑脚到了院外,从门缝往外瞧去,见檀府外的巷子里人头攒动,檀济带着一众家人立在门边,檀道一与叔伯弟兄们依次拜别,上了马,他扭头往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那瑰“哐”一声闭上门,等人声远去了,她才肩膀一抖,哽咽起来,嘴里嗫嚅道:“螳螂……”
翌日,檀济遣了家奴来叫阿那瑰,她还浑浑噩噩的,发髻也不梳,唇脂也不点,蓬头垢面地来到檀府,檀济已经换上了戎服,是预备要启程的样子了。他摆一摆手,命随从退下,落座舒了口气。
“郎主。”阿那瑰没精打采地上前拜见。
檀济看见她这幅破罐子破摔的尊容,下意识地便一皱眉,他问:“阿松,你想好了吗?”
阿那瑰茫然,“想什么?”
“你想留在檀家,还是去谋别的前程。”
阿那瑰还沉浸在檀道一离去的悲伤中,没顾得上想自己的前程,她说:“郎主,我想留在檀家。”
檀济点头,并不意外,“那也好,我认你做了檀家的女儿,不会亏待你。你今年及笄了,等我回京,替你选个好人家嫁进去,也不是难事。”
阿那瑰嘴唇动了动。她想说要嫁给檀道一,看着檀济的脸色,又不敢张嘴。
檀济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摇摇头,也不说破,只叹道:“道一和你,一对兄妹,性情却大为迥异,他看似聪明,实际是个死心眼,笨得很。你比他精明些。”
阿那瑰听到他说檀道一不好,下意识就要反驳,“道一哥哥不笨。”
“我听人说,道一私下叫你蠕蠕?”檀济打断了她,“你是柔然人?”
阿那瑰哑口无言,想到檀道一的嘱咐,脸色有点变了。
“别怕,我是自己猜的。”檀济道,“我看你这个不羁的性子,也的确不像是中原人家养出来。中原的女子没有你这么大胆。”檀济还冲她安抚地一笑,“能从柔然闯荡到建康,我看这天下没有你不敢做、做不到的事。困在深宅里,是屈才了。”
阿那瑰头次听人这样夸,有些不好意思,她惭愧道:“郎主,我不识字……”
“识字的人遍地都是,聪明的却屈指可数。”檀济对自己的儿子动辄吹毛求疵,对阿那瑰却不吝溢美之词,“胆大心细又能吃苦,已经很难得了。”
阿那瑰红了脸,忍不住炫耀道:“从小我阿娘就说我聪明。”
檀济叹道,“父母为子女,是操不尽的心呐。现在的檀家,危如累卵,在朝中一着不慎,就要惹来灭族大祸。道一去寺里避祸,也是好事。等檀家躲过这一场祸,我再去御前求一道旨意,放他回来,但……”他捧起茶,掠了阿那瑰一眼,“我倒是不拘泥家世,但道一这个性子,适合娶个性情平和的妻子。”
阿那瑰听着檀济这一席话,脑子里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到了最后一句,她急了,蓦地来了勇气,大声道:“郎主,我性情最平和了!”
檀济对着清冷空寂的庭院,呵呵轻笑。该出门了,他没有再和阿那瑰啰嗦,放下茶杯,他和蔼可亲地说:“我把你当女儿,自问也没有亏待过你,只希望你以后若是遇到贵人提携,青云直上,别忘了檀家这点恩情。你去吧。”
檀济一走,宾客绝了踪迹,檀家彻底成了一潭死水。阿那瑰被檀济临行前那番敲打的话激起了好胜之心,下决心要做个娴静的淑女,也握起笔杆子认真写了几天字,只是一听见外头有丁点响动,就忙不迭地凑到窗口去看,原来只是啄春实的野雀儿在树下跳来跳去。
她沮丧地坐回来,盯着自己的字发呆,忽闻脚步声,阿那瑰蹭的蹦起来,激动大叫:“螳螂!”
却是个家奴到了门外,说:“郎君在天宝寺,说棋谱忘在家里了,让阿松给他送去。”
阿那瑰恼火地甩上门,“我不去!”
把轰走后,她又后悔,把檀道一的棋谱琴谱找出来,只等那家奴再来请自己,谁知檀道一自此没了一言半语。阿那瑰望着繁花落尽,再忍不住了,换了檀家僮仆的衣裳混进天宝寺。
檀道一身份也算尊贵,又是代替皇帝修行,一来就占了主持的寮房。房外也有几杆翠竹,青石甬道旁一座古朴的石雕佛龛,佛龛里新贡的瓜果,袅袅燃着青烟。
阿那瑰瞧见佛龛,又胆怯了,她轻轻收回步子,急急往外走。
“去哪?”冷冷的声音响起,一道白影踱出门。
阿那瑰慢慢转过头,见檀道一穿着雪白纱衫,没有戴冠巾,乌发垂肩,仍然是那样洁净雅致的样子,只是表情阴沉得吓人。他只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转身回去了。
阿那瑰眼泪吧嗒掉下来,她一跺脚,飞奔过去自后面抱住他。
她一流泪,檀道一的恨意瞬间消失了大半,他板着脸,冷道:“你不是不来吗?”
阿那瑰哇一声哭出来,“我、我害怕……”
檀道一声音柔和了,“怕什么?”
阿那瑰抹着眼泪,拽住他的头发,“我怕你头被剃了。”
檀道一想起这个也有点别扭,他佯做不在意,说:“要选吉时,剃度要下个月了。”
这回老实了,没再骗她。阿那瑰闻言,觉得自己一颗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