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瞧见阿好和檀道一搭话。阿好素来是这样没脸没皮的,檀道一竟然也那样温柔地看着她?阿那瑰心里泛酸,哼一声,转回身,顺手连门也闩了。
笃笃笃,是檀道一在叩门了。
她不理会,扭身往妆台前一坐,梳了梳黑缎般的秀发,描了描鸦羽似的眉毛,铜镜里的人,眼睛格外水亮,嘴唇格外红,她还嫌不够,翘起小手指,往唇上点了一层又一层的口脂。
气定神闲地打扮着,敲门声突然没了,她慌了神,忙悄悄推开窗扇,往院子里张望。
檀道一又被人围了。暗红的灯影照得他脸上表情有点暧昧,有点柔和,阿好看他看得入了迷,连扇子落到地上都没察觉。
“不要脸。”阿那瑰啐了一口阿好,气呼呼地合上窗,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隔了一会,她忍不住,又轻轻将窗子开了一道缝,见阿好她们都散去了,只剩檀道一孑然坐在栏杆边。天上弯月如钩,他在低头沉思。听到窗响,他扭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她下颌一翘,别过脸。眼角余光逡过去,檀道一还在看自己。
阿那瑰心里甜丝丝的,又有点得意,她抿嘴一笑,抓起手边一只小绣囊丢到檀道一身上,她嗔道:“你看什么?”
檀道一似笑非笑:“你再不开门,天都亮了。”
墙角铜漏发出滴答轻响,阿那瑰被他这一提醒,慌了神,怕真要天亮了,忙奔来开门。门闩一去,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裙裾轻飘飘地荡起来,檀道一抱着阿那瑰转个身。阿那瑰抬起头来,让他看自己装点得娇艳无比的小脸,“阿好有我好看吗?”
“没有,”檀道一眼里闪动着笑意,“她是丑八怪。”
阿那瑰哀怨地说:“我有几天没见你了,你都在忙什么?”
“太卜司那些事。”
阿那瑰怏怏不乐,口不应心地劝他:“那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去应卯。”说出口又后悔,生怕檀道一转身走了,她慌不择路地,从案头抓了笔塞进他手里,“你教我写会字吧,再教我弹会琴。”
檀道一还惦记着檀济进宫的事,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他拿起笔,微微一笑,说:“写几个字吧。”揽着阿那瑰,他握着她的手,沉吟了片刻,慢慢提笔写了一行。
阿那瑰放下笔,拿起纸笺,淡淡的墨香沾在了衣袖间。她嫣然一笑,回头对他说:“这里头两个字我认识,一个‘君’,一个‘何’,是不是?”
“你以前不是问过吗?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阿那瑰嘴唇要动不动的,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她懂了,灿若琉璃的眸子看向檀道一,“你心是松柏,我叫阿松,我当然也是松柏啦。“
檀道一定定地看着她,并不见多少喜色,仿佛在审视她似的,阿那瑰觉得他的眼神奇怪,她径自扭过头,在纸上一笔一划模仿着他的字迹,才写完一个歪歪扭扭的情字,听檀道一说:“你发誓。”
阿那瑰心不在焉地晃了晃脑袋,“哦。”
檀道一拧了一记她的耳朵,“你要是变心……”
“就让我变成丑八怪!”阿那瑰抢先说道。
檀道一不满意,还要追问,外面有人叩门了,“主人回来了,叫郎君和阿松去说话。”
檀道一和阿那瑰不约而同地一愣,相携回到檀府,这会已经夜深了,檀道一穿过满院的银辉,来到正堂。檀济在堂上坐得端正极了,面色十分阴郁。见这两人公然地同进同出,他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今天进宫面圣,自己请缨顶替武陵王,去滑台抵御北朝敌军,陛下已经准了。”檀济的声音有一丝疲惫,一丝无奈,“檀涓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要是我这一趟能够侥幸得胜,也算戴罪立功,到时檀家其余人也可以幸免于罪。”
“父亲,”檀道一错愕,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你也不能去。”檀济摆了摆手,哑口无言地看着檀道一,他踌躇了半晌,才说:“荧惑守心,君主有难。陛下下旨,因为你有佛缘,命你代替陛下舍身出家,住持天宝寺——我已经替你接旨了。”
不等檀道一开口,檀济又转向阿那瑰, “阿松,陛下还记得你,听他的意思,愿意接你进宫的。”
阿那瑰脱口而出,“我不想进宫!”
“进宫最好,不想进宫,我也不勉强。我去滑台之前,要把别院的人都遣散,你不进宫,也只好自谋前程了。” 对着阿那瑰,他的脸色还算和缓,“你下去自己想想吧。”
阿那瑰愣愣地站在原地。
檀济看她一眼,“下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和道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