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年认识“他”有三年时间了,但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初次相遇时,是舒年游离的意识被引到了老宅,并非亲赴;后来他们每夜都在舒年的梦中相见,也不是真实的,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就被“他”带走了。
现实中的“他”与梦境别无二致,依旧无法分辨面容,似置身于迷雾中,只能隐约看出“他”皮肤白皙光洁,完美无瑕,如上好的美玉。
“他”看似温柔无害,实则身上阴气极重,整个人犹如阴气构成的实体,冰冷阴寒,连带着走廊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他”很厉害、很可怕。
尽管以前就明白这一点,但此时此刻,舒年更是有了清晰而直观的感受。
他不清楚男人有没有发现他进入了空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花束送给他,舒年就同样不做声,默默接过花束。
“他”注视他片刻,重瞳中流露出淡淡笑意,有着遮不住的喜爱之色,温声言道:“欢迎你来做客,年年。”
舒年默然。虽然是刚见面,但他们已经打了三年交道,昨晚他还梦见“他”了,现在实在没什么感慨,也没有想对“他”说的,索性问道:“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人呢?”
“被我请上楼了。”男人莞尔,“来者是客,他们也是客人,理应出席。我希望你的生日宴热闹些。”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舒年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梯。
他没想过逃,不仅是为了救人,更是因为占算显示想要拿到遗物,就必须从“他”那里套出类似许可的话,所以他不能走。
两人走出地下一层,穿过走廊,来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口。经过落地钟时,舒年注意到分针离数字十二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零点了,也就是明日。
“你要为我过生日?”舒年望着男人的背影问道。
“对。”男人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生日。”
“为什么?”舒年很疑惑,他本以为男人办的只会是阴婚的宴席。
“他”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想为你过。我向来重视生日,但与你相识三年了,我从未送过你像
样的礼物,也未办过宴席,想要补偿你。”
“况且你是我的心上人,我想为你过生日理所应当。你能答应,是我的荣幸。”
舒年脚下一踉跄,差点被楼梯绊倒,好在“他”及时伸出手,将他扶住了。
“小心。”
“他”温柔地叮嘱,缓缓放手,很有风度的样子。
舒年受惊不轻,倒不是因为差点摔倒,而是“他”的那句“心上人”,太有杀伤力了,比什么妖魔鬼怪都吓人。
还好他们一直在用鬼话交流,观众们听不懂,业内人士也少有能听懂的,听得懂的都没空看节目,否则他觉得自己可以提前退休了……和厉鬼勾勾搭搭的,像什么话,太没职业道德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上三楼,这一层飘荡着血腥气,同时传来了细微的咀嚼声。
“嘎吱、嘎吱……”
他听过许多次了,这是撕扯和吞食血肉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男人,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男人笑了笑,没有阻止,陪他一起去了。
转过拐角,舒年看到一个倒吊的人影,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从地板上的出血量看,人已经死透了。
十几只黑乎乎的婴鬼趴在悬吊的尸体上啃食着,注意到他们来了,自行散去了。尸体残缺不全,脸被啃平了,右手伤得最重,连骨头都没了,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袖管。
从尸体身上的中山装可以辨认出来,这个人是罗大师。
舒年看着尸体,男人站在他身后,并不忌讳他看到,很平静地说:“他对你心怀贪念和恶念,想对你下手,所以我杀了他。”
舒年没说话,漆黑的眸子望向“他”,幽幽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男人笑了笑,也不求他回应,打开怀表看了一眼:“走吧,时间快到了。”
他们上了四楼,四楼的构造有些不同,半层上方是阁楼,另外半层嵌入了大面积的玻璃屋顶,修建了一个温室音乐花园,抬头就能望到深邃的夜空。
温室干净宽阔,星光与月光从玻璃穹顶倾泻而下,黄铜打造的烛台点着蜡烛,散发出宁静柔和的光。
并非春季,花瓶里却插着木棉花的花枝,火红的花瓣沾着水珠,色泽妖冶,宛若鲜血。
乐队奏响舒缓柔美的
乐曲,但台上空荡荡的,无一人在,似乐器自行弹动。
舒年看到了直播间中的长桌,方济四人仍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见舒年来了,他们中的三人眼神惶恐,露出僵硬的微笑,笑容明显不是发自内心;唯一没笑的人是男白领,他已经吓晕了……算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长桌上还剩两个空位,是相对的两端,男人亲自为舒年拉开座椅,邀请他就坐。
他们刚刚落座,巨大的钟声连响十二下,午夜到了,时间已来到转日。
“生日快乐,年年。”
“他”向舒年微笑,乐队演奏的曲目换成了生日歌,银色的礼花在半空中绽放。温室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