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长安落了一场新雪。雪后是难得的好天气,明华裳屋里烘得温暖如春,她坐在阳光下,仔细描画。 忽然,招财急急忙忙跑进来,高声道:“娘子,喜事,杀人挖骨那个凶手抓到了!” 明华裳的笔尖顿住,一滴墨掉在纸上,正好落在眼睛处,整张画都废了。明华裳却没心思关注画,忙问:“是谁?” “普渡寺的一个和尚,听说是江洋大盗冒充的,在长安脚下藏了足足五年!京兆府派人去庆州问,带回了通缉令,这才知道!” “和尚?”明华裳皱眉,“是净慧吗?” 招财惊讶地瞪大眼睛:“好像是。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竟然真是他,凶手这么容易就落网了?明华裳都产生些许恍惚,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死了。”招财拍拍胸口,长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凶手死了,眼看就要过年了,过两天还有上元灯会,我原本还担心若是抓不到凶手,今年没法看灯呢。现在好了,出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明华裳眉头拧得更紧,凶手竟然已经死了? 明华裳问:“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他怎么就死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他怕自己杀人被发现,偷了佛宝潜逃,走山路时不小心掉下去摔死了。” 明华裳心里一咯噔,问:“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听到他承认罪行?” 招财不明所以眨眼,道:“娘子,他杀了这么多人,就算逮到他肯定也会判斩首,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再说,他如果不是凶手,那他跑什么?” 明华裳沉着脸不说话。她凝眉思索了一会,问:“他是凶手的消息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官府呀。”招财觉得今日娘子怎么总问废话,“陛下要求年前结案,没想到京兆府提前一个月就找出来了,现在长安百姓都夸京兆府呢!二郎君是这次案件的经手人,虽说现在案子被京兆尹接手了,但等论功行赏时,京兆尹肯定不会忘了二郎君的!” 明华裳杏眼圆瞪,都不知道该震惊哪一点了:“现在案子不归二兄管了?” 招财点头,她觑着明华裳的脸色,安慰道:“娘子,官场都是这样,新人做事,长官领功,历来如此。放心,朝中大人们都有眼睛的,京兆尹肯定会记得二郎君的功劳。” 明华裳咬着唇,突然把笔扔下,提着裙子就往外跑。招财吃了一惊,忙追出去:“二娘子,您去哪里?二郎君现在在京兆府,还没回来呢!” 光德坊,京兆府。 京兆府众官吏齐聚一堂,京兆尹坐在最上首,清了清嗓子,说:“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一案,凶手终于找到了。我今日已经禀报刑部,刑部尚书很重视,过几日会有刑部官员过来纠察,可能御史台的人也会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都知道吗?” 明华章坐在京兆尹下手,听到这话不由挑眉。凶手找到了?甚至已经禀报刑部 了? 京兆尹挥手, 让人将庆州传回来的通缉令传给众人。明华章是除京兆尹外第二大的官员, 这份通缉令自然先传到他手里。 明华章低头看画像,这张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已经变得泛黄酥脆,墨迹也褪色很多。但依然可以看出,上面的人满脸横肉、阴沉凶狠,如果剔去他的络腮胡子,皮肤白一点,脸型瘦一点,不正是长安之人所熟知的净慧和尚吗? 明华章看向通缉令旁边,上面写着“天授五年官银劫案头目,岑虎”。 京兆尹适时说道:“昨日去庆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带回了通缉令和庆州刺史的书信。净慧果然是假的,他实际上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岑虎,他床下那块官银就是证据。庆州刺史在信中说,岑虎此人杀人如麻,逞凶斗恶,在庆州当土匪期间便经常劫掠妇人。六年前他们竟胆大包天抢劫贡银,激怒官府,庆州刺史派兵围山剿匪,岑虎等人兵败逃窜,庆州刺史通缉许久都没有找到他,没想到他竟假冒和尚,在长安招摇过市。这样看,岑虎手上的命案远不止长安这几个少女,真正的净慧和尚说不定也遭了他的毒手。” 原来昨日明华章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只不过京兆尹官高一级,提前一步截获,等打点好一切后才向众人公布结果。这样一来,找出岑虎的功劳自然也归京兆尹了。 大殿中众人悄悄望向明华章,明华章凛然正坐,身姿如竹,认真盯着通缉画像,似乎并不在意功劳被抢。 京兆府众人暗暗叹少尹好涵养,当面抢功他都掌得住。其实这是京兆府众人误会明华章了,明华章没反应,并非气量好,而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去庆州问话的人是明华章派的,庆州的书信也是直接交给京兆尹,中间没有第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