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胡亥终于长舒了口气。
正当他按揉小腿的时候,公子巍揉了揉鼻尖:“胡兄,你有没有闻到臭味啊?”
当然闻到了。
胡亥心头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他颤巍巍地拉开窗户,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颇为眼熟的某条道路。
公子巍凑上前来。
看了一眼,他的小脸皱成一团:“胡兄,这里,这里不就是我们刚刚来过的那地方吗?”
胡亥:“…………”
随着车子拐入村庄中央的土路,公子巍道:“好像这里就是胡兄的食田。”
不用你说,我也发现了啊!
胡亥脸色铁青,闭上双眼撞在车壁上,久久都无法接受现实。
眼前这片屎尿横流之地是自己的田邑!
偏偏马车在村庄中央停了下来,纪信轻声提醒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胡亥眼皮直跳,在车门处沉默许久。
直到纪信又催促一遍,他才不得不挪到车门处。胡亥刚想伸手掀起帘子,却发现公子高几人缩在马车深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唯独无人看向自己。
胡亥:“…………你们躲什么躲啊?下车!”
公子高努力揉着酸麻的小腿,哎呦哎呦直叫唤:“胡弟,三兄累得厉害,就不跟你下车了啊?你带着蒙恬好好逛逛吧!至于巍弟、楼稚和芳华我会帮你看着的。”
胡亥:“???”
公子巍坐得端端正正,还挥着小手:“胡兄早去早回~!”
公主楼稚和芳华也连连点头。
她们学着公子巍的模样,挥挥小手:“胡兄一路顺风。”
胡亥气了个仰倒,只能气鼓鼓地下了车。
见他面色不佳,原本想上前打招呼的里正和乡民们瞬间停下脚步,偷偷看向面带微笑的纪信父子。
走到车外,臭气越发浓重。
胡亥努力屏住呼吸,快步远离这片被粪便笼罩的糟糕地段。直到走到相对通风的田埂处,他才长长舒了口气:“你们何故将粪便堆积于路边?好歹也挪到空地处进行发酵堆肥才是。”
里正闻言登时一愣。
他迟疑着回道:“小郎君,何为发酵堆肥?村里人堆着就是为了方便……回头就会铲到猪圈里,又或者埋到田地里。”
胡亥嘶了一声,脱口而出:“啥?丢到猪圈也就算了,直接埋到田里做什么?那还能播种吗?能种的活吗?”
里正吃惊地看了眼胡亥。
这般年纪的小郎君怎么会知道种田的事?他迟疑一瞬,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如郎君所说,要是刚刚埋入秽物和草木灰的地,无论什么粮食苗子进了地都养不大……因此咱们都是埋进去的地等上一年,等来年种就肥沃了。”
胡亥:“…………”
或许是觉得胡亥脸色不佳,里正诚惶诚恐地解释道:“郎君不知,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做的,万万不
是小民擅作主张啊!”
胡亥扶额:“往后不准这样做了。”
没等里正反驳,他干脆利落地补充道:“按我说的,先将秽物——包括人粪、猪牛羊的粪便都堆积到空地上……不,为了防止蚊虫增加,还是挖个坑专门用来堆肥吧,刚好这里还有羊粪猪粪,配合上秸秆分层堆肥,密封保存上一个月左右。”
粪肥需要充分发酵才能使用。
不经过发酵直接填入地里的话,反而会造成土壤污染,病虫害频繁,甚至烧灼粮苗,导致蔬菜枯黄细弱,以至于产量下降。
因此直接埋了粪便的土地反而不能直接用于耕种,通常会空上大半年才能再次耕种,说是浪费也不为过。
里正听得目瞪口呆。
他连连摆手:“小郎君,小郎君!这,这万万使不得啊!这些秽物不能浪费!要是没了这些东西,来年的庄稼产量就无法保证,咱们……咱们……”
纪昀不满:“里正,按我家郎君所说去办。”
偏偏这名里正十分倔强,半点不愿屈服。他没有后退,梗着脖子朗声道:“小郎君!我乃是里正,必须为村民主持公道!”
里正的声音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尚在田地里忙碌的乡民纷纷直起腰身,惊疑不定地看向几人说话的方向。
里正的脸涨得通红:“小郎君并非事农者,何故来寻咱们农户的麻烦!商君有道——”
胡亥直接打断:“这里是我的食邑,没错吧?”
里正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难色不说,额头更是冒出滴滴冷汗。
食邑乃是陛下封赏的田邑。
获得封赏者在食邑内享有统治权利,并课征租税。里正醒过神来,登时心中懊恼:“郎君……不,郎主,还望郎主恕罪……”
乡民看到此景,纷纷簇拥上前。
有人小跑回村去喊人,有人手持镰刀,挡在里正跟前:“你们是谁!为何到这里来?”
“里正没事吧?”
“我这就去报官!”
“告诉你们,我们这里已被陛下赏给大人为食邑,若是不快快退去,定要报官治你们的罪!”
乡民们争先恐后,斥责不断。
胡亥面上还未出现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