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思绪万千,看着胡亥的眼神渐渐锐利。
还不知道自己马甲已被撕扯掉大半的胡亥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身体,困惑地环视四周一圈后又将目光转向李斯。
左丞相隗状奇道:“廷尉听说过?”
廷尉李斯恭声回道:“……若没有记错,余还曾尝过。”
众臣眼前一亮,齐齐看向李斯。
李斯沉吟片刻,回忆道:“早年余离家前往学宫读书,途中曾徒步翻越黄山,因贫只能求宿于当地老者家。老者家中同样清贫,除去麦饭以外便只有一道菜色,便是其貌不扬,几近粗鄙的毛芋。”
“当时我被老者领取采摘,当真是被那植物吓了一跳。此物似树非树,似草非草,叶片如伞,长者柄长过人,短者也有半身高,最为可怕的要数其茎干汁液,沾染上一点就会让人奇痒无比。”
“先轻掘两侧泥土,扒出大半根部再行用力。”李斯喟叹一声,“此物外裹厚薄不一的毛絮,混杂在泥土之中,清洗时与茎秆一般会让人瘙痒。”
“让人惊讶的是此物与藕相似。”
“同样生于泥土之中,其肉却是洁白玉润。芋蒸煮过后香味浓郁,口味软糯香滑,充饥果腹堪称绝品,宛如君子品行,不看外貌更看本质。”
左丞相隗状恍然:“竟是如此。”
胡亥歪了歪头,顺口提到:“既然廷尉知道,为何没有将其禀报上来?此物产量虽不及番薯土豆,但仙界产量一亩也有二十至三十石。”
李斯睁大双眼:“二十……至三十石?”
谁听着这个数字不得头晕目眩?左右丞相看着李斯的眼神里满是痛心。
胡亥想了想,倒是想到一个答案:“啊……也没事。芋喜好湿热之地,所以咱们这里种不大来吧?廷尉来的时候咱们还没攻打下楚国呢,那时候送来也没啥用……”
廷尉李斯欲言又止,而后面向始皇帝一鞠到底。他满脸愧色:“若非胡亥公子提及,斯早已将此物忘得一干二净。”
胡亥愣了愣神:“……咦?”
左丞相隗状却是品出李斯话里的含义来:“原来如此,也怪不得廷尉。”
胡亥满脸茫然:“哎哎哎哎?”
他看看李斯,又看看隗状:“左丞相,廷尉,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左丞相隗状哑然失笑,他喟叹一声:“胡亥公子可曾读过《韩非子》?知不知道‘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之意?”
扶苏温声道:“胡弟年幼,尚未通读。”
胡亥打断扶苏的话:“我知道!”,他直视左丞相隗状:“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我知道啊,意思就是让公鸡守夜,让猫抓老鼠,要各司各职的人发挥才能,这样就会安然无事了。”
【这么简单的话,谁不懂?】
【这也太小看我了吧~】
胡亥的心声得意洋洋。
左丞相隗状的确有些吃惊:“胡亥公子已经读过了?”
没等胡亥回答,他又笑道:“那胡亥公子可知商君定法划分籍贯之例?”
胡亥愣了愣神,而后恍然大悟。
商鞅变法以后,秦法日渐严苛。即便后世出土云梦秦简,这才渐渐揭开秦律面纱。即便有不少推翻秦律固有印象的一面,可出土秦律中严苛乃至堪称刻薄寡恩的律法也不在少数。
严峻律法,增强了秦国军民守法的意识,造就了骁勇善战的秦国军队,同时也扼杀了许许多多。
例如说亲情友情,又比如说各司其职。
胡亥的小脸渐渐皱成一团,缓缓说道:“我记得是农户应当种田,士兵应当打仗,商贾应当贩卖,制造工具的事情则应该是百工所为。”
他抬眸看向李斯:“廷尉初来大秦时为门客,而后成为郎君,很长一段时间并未成为官员,更没有进入匠籍,农籍……”
胡亥直言不畏:“若是廷尉当时提出此物,只怕非但不会得到大王赏识,反而会遭受弹劾乃至刑罚。”
李斯颔首:“胡亥公子说的是。”
他话音刚落,胡亥撇了撇嘴:“要我说这也太离谱了吧?那比如农户改良出能提升效率的农具,结果只能偷偷自己用,要是贩卖或者租借又或者教授给别人用……不奖励甚至还要受罚?那天下人做出好东西不都呜呜呜呜呜呜——”
扶苏眼明手快,伸手捂住胡亥的嘴。
他抬眸看看皇父黑沉沉的脸色,心里发愁:“胡亥,不准胡说——”
胡亥挣脱扶苏的束缚:“我又没说错。”
不等扶苏回应,他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胡亥可怜巴巴地看向嬴政:“阿父,我做了豆浆,还做了制作豆腐用的模具,后头我还想做纸张……那我要被罚多少劳役?”
嬴政哭笑不得:“谁敢罚你?”
他伸手揉了揉胡亥的脑袋瓜:“你是朕的公子,怎么能和黔首相提并论。”
下一秒,嬴政笑容凝固。
他又听到胡亥的心声:【我懂了,这就是双标!】
【作为被双标的对象是挺开心的。】
【可是老百姓真的很惨啊……哦,对。现在用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