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对这首诗印象非常深刻。
那还是在夏天的时候, 林涧头一回去荣国府, 被贾宝玉盛情邀请与参加他们至交好友的聚饮,也就是在那次宴席上, 他听到了贾宝玉当众将林黛玉的这首诗公布出来,供众人赏鉴。
他后来私下彻查过, 水溶贾宝玉等人并没有将林黛玉的诗作传扬开来,那些诗作也不过他们聚饮的几个人知道而已, 旁人都是一概不知的。
林涧虽然派人盯着那几个人,可诗作人家终究是知道的, 他再是谨慎小心,也架不住有人故意泄露。
只是不知道,这故意将林黛玉的诗作散播出来,又印在这花灯上做灯谜的这个幕后之人是谁了。
即便水溶在荣国府时曾当着林涧的面将林黛玉诗作制成的诗稿集子给了他,可谁知道水溶还有没有藏私呢?又有谁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水溶私下弄出来的呢?
贾宝玉前段时间昏昏沉沉的,可这段时间人也清醒过来了, 也不能排除这是他私下弄出来的。
林涧微微沉眉,手下稍稍在花灯上微不可见的拨/弄了一下, 花灯内固定好的烛火立时倾倒,一下子就将花灯给点燃了,林涧拎着花灯的骨架子看着花灯燃烧起来, 在快要燃尽的时候才将那花灯丢在船板上。
他回身望着林黛玉时, 脸上沉郁面色早已退尽,仍旧是一脸的温柔笑意:“玉儿,这个花灯没有做好。我再买一个。”
他拿着花灯看时, 是侧着身子对着林黛玉的,他一眼瞧见那灯谜,便没有转身将花灯递给林黛玉。林黛玉站在他身侧,林涧拿在手中观看时林黛玉没能瞧见花灯全貌,因此也就没瞧见那灯谜,在影影绰绰昏暗不清的夜色中,林黛玉也没怎么看清林涧沉下来的神情。
林涧想看看背后之人是如何散播林黛玉的诗作的,便又在同一摊贩手中买了一只花灯。
他今日带着林黛玉来观灯,除了钱英等几个家里亲近的人知道外,外人是一概不知道的。因此,背后之人若只做了这一盏花灯便专门放在这里等着林涧来买然后纯粹为了针对他和林黛玉的话,这种可能性是不大的。
在将第二只花灯拿在手中观看时,林涧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只花灯稍微比前一个花灯大一些,上面照样映着一首猜花名的诗作。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林涧没有看过这首诗作,可是在他此刻看见这首诗作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等风骨才情,便也只有林黛玉才有了。这首诗作,还照旧是林黛玉的。
林涧沉了沉眉眼,手下又悄悄在花灯底部拨/弄了一下机关,那花灯中的烛火又倾倒在内,林涧手上的花灯一下子就燃烧起来了。
那卖花灯猜灯谜的摊贩前围着的人很多,那年轻小贩根本顾不上林涧这边,所以第一个花灯燃烧的时候,那小贩根本就没看见,猜中了灯谜的人可以得到一盏精致小花灯的奖励。
可也有许多人不曾猜中,便提着自己买下的灯谜花灯走了,小贩也不去管他们。
待人少些后,那年轻小贩就想起林涧这一位贵客来了,他回过头去想问问林涧是不是把花灯上的灯谜给猜出来了,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林涧手上的花灯烧起来了,片刻后就被林涧丢在了船板上。
两个花灯的骨架子里头掺了些东西,烛火没有烧尽,那两个骨架子撞在一起,便落下一层烟灰在船板上。
年轻小贩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的花灯有问题,到了贵人手里就烧起来了,他生怕被林涧斥责,连忙又拿了一盏花灯送过去,想要弥补一下他的过错。
林涧没接,那小贩就更不好意思了,嘴里还在念叨,问林涧是不是解不出灯谜来。
林涧淡淡一笑,也不回那小贩的话,只是给钱英使了个眼色,他们的小船便离开了石栏边。
林黛玉一开始没瞧出问题来,这会儿也瞧出些林涧的异样来了。
她问林涧:“三哥,花灯怎么烧了?”
林涧面不改色的撒谎:“那花灯做得不好,我刚拿在手里就烧了。”
他望着林黛玉笑道,“你若喜欢,咱们换一家再去买些好的给你。”
买花灯是可以的,就算把这东市里的精致花灯都买下来都可以,但却不能再去猜灯谜了。
林黛玉静静望着林涧:“三哥看见那花灯上的灯谜了,那灯谜说的是什么?三哥不至于猜不出来?”
林涧笑道:“那灯谜生僻难懂,我猜不出来。”
林黛玉微微抿了抿唇,定定瞧着林涧道:“我能猜出来。不如三哥将灯谜说给我听听?”
话至此处,林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自个儿心里也明白,方才那一番动作算不上隐秘,除了暗中拨/弄机关那一手林黛玉瞧不出来之外,他面对那小贩和那写了灯谜花灯的态度就很不一般,林黛玉这般聪慧,又怎会猜不出来呢?
林涧顿了顿,才轻声道:“玉儿,我不想把那灯谜说出来。尤其不想说给你知道。”
林黛玉默然。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