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陪着林黛玉在姑苏待了十余日, 等到启程之时正好伏天过完。虽然天气还有些热,但已经可以感受到秋天慢慢走近的气息了。
这个时节坐船赶路,除了正午有些炎热之外,早晨和晚上都还是比较凉爽的。比他们先前坐船来姑苏的路上要舒服多了。
林黛玉这一个多月间来回奔波, 加之天气炎热,她又不思饮食, 在姑苏时又为着林如海的事情伤心了一回, 这回了扬州之后身子就有些撑不住,便又病倒了。
这回的病势有些沉重, 大夫给林黛玉瞧过后说起码要静静安养半月才能好,林涧便亲自安顿了林黛玉,嘱咐她安心在扬州先住着, 回都中的事情不必着急。
他私心里是盘算着, 若林黛玉能同他一道回都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前番在姑苏时他能做主, 这回却由不得他一人做主了。能不能同林黛玉一道回都中, 那也得看林黛玉的身体恢复状况, 还有他这边办案的情况而定。
好在贾琏办事能力还算不错,没有辜负林涧的嘱托。
林涧这一来一回月余时间,他回来的时候, 贾琏还正好就将他走前交代筹集的军饷给筹集齐了。不等林涧去找他, 贾琏打听着林涧回了官衙,自己就带着钦差印信找林涧交差来了。
午后一场秋雨连绵不绝, 直至傍晚都未停歇。
林涧见贾琏冒雨前来一身狼狈, 忙叫人备膳, 还特别贴心的让人备了姜汤送来。
天气不冷,可秋雨有些凉,雨水浸透贾琏身上的外衫,贾琏觉得那凉意仿佛沁入心底,他饿着肚子前来,见林涧为他张罗,他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
贾琏先原物奉还了林涧的钦差印信,然后才饮了姜汤,待身上暖和些后,才同林涧一礼,林涧微微点头后,贾琏才动筷进膳。
林涧将钦差印信收好,待贾琏用完,才微笑道:“这段时日,辛苦琏二公子了。”
贾琏道:“侯爷让我筹集的三十万两银子我已让人封在库中,按侯爷吩咐,上面都贴了封条,我每日查看三次,没有人动过。我已向侯爷交差,那侯爷答应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林涧微微笑道:“琏二公子放心,我会安排的。不出两个月,朝中必有消息。”
贾琏说:“我费尽心思为侯爷筹集银两,这扬州的总商们表面上与我笑容满面,可背地里却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我替侯爷让他们出了血,侯爷可不能让我白白受了这怨恨。侯爷答应举我入仕,可事先说好,我不做各部小吏。”
林涧闻言倒笑了:“琏二公子,你是荣国府公子,正经的长房嫡孙,这样的出身,我怎么会让你去做各部小吏呢?你放心,你若入仕,必不是那等名不见经传的官儿。我知你有能力有抱负,会给你一个施展拳脚的平台。”
林涧意味深长地道,“再说了,你将来是朝廷命官,与这些总商们不是一路人,将来山水有相逢,没准儿啊,他们还有求到你的时候。你让他们出了血,可他们却不敢让你出/血。”
贾琏总觉得林涧话里有话,而且他总觉得林涧要坑他,可无奈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现在要他放弃他是真的不甘心,干脆压下满腹狐疑,答应林涧一心一意的等着朝中的消息了。
林涧没让贾琏久待,他还有事要做,跟贾琏说完了话,又嘱咐他等林黛玉身子好了再回都中,言罢,才让人送了贾琏出去。
贾琏走时已然入夜,林涧盯着桌案上跃动的烛火看了片刻,叫了钱英进来开口就问他:“白将军的人到了何处?”
钱英说:“昨夜就到扬州了。”
林涧点了点头,起身道:“那你随我库房,将贾琏筹集的银子清点一遍,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就带上咱们的人,把银子送出城,让白将军的人把银子运去皖南军中吧。”
外头还在下雨,天色晚了加上天气不好,正是避人耳目行/事的最佳时机。
钱英道:“少爷当真要直接将银子送去皖南么?先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再说,筹集的军饷要先运往京城,再由户部拨款发往皖南啊,少爷这样不合规矩,这能行么?”
林涧将屋内灯火吹熄,他打开屋门,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越发清晰,秋风秋雨裹挟秋夜凉意灌入屋中,黑暗里,林涧的声音似乎都染上了清冷的色彩。
“我来扬州一趟,为的就是这些银子。反正我这个人素来行/事无忌胆大妄为,先拿了银子发往皖南,户部追责也无用。不合规矩又怎样?事急从权,何况,你心里清楚得很,这银子到了户部手里,那就拿不出来了。左右不过是个过场形式,我就偏不遂了他们的愿走这个过场!”
钱英忍不住道:“少爷总说自己行/事无忌,可属下都知道,少爷心里素来有自己的筹划,少爷不会莽撞行/事的。这回,少爷为何要把这么多的把柄送出去给人抓呢?”
林涧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我不将把柄送出去,怎么引得他们来对付我?我总要做错一两件事情,惹得他们恼羞成怒,才能哄得他们把我留在都中折磨我啊。”
“不然的话,拿了军饷我就走人了,谁耐烦陪他们在这里勾心斗角虚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