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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问心有愧呢?”
神灵突如其来的疑问与自省,令清禾少许怔愣。
她暂时想不到神灵在“愧”什么,因为祓神委实不像是善于自省的人。
“是在说刚才对我的死亡威胁么?”清禾笑道,“没事,说清楚后就好了,这有什么。”
某些事情,在两人关系不够亲近,彼此不够熟悉的情况下,才会成为芥蒂。
若是祓神说出的每句恶言,她都要当真然后计较,那只怕早就已经被祓神气死了。
她假公济私,安慰地拍了拍神灵肩胛骨。
肩胛骨触感果真有别于手骨,十分特别,又让她忍不住想捏捏了。
神灵却不说话,只是保持着一种难言的安静,沉默注视着她。
“怎么了?”
神灵本应不具备目光。
尤其他现在为骸骨之形,那更是半分情绪都看不出了。
然而没来由的,清禾因为祓神此刻的沉默感到少许不安。
为何……要如此看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
“我哪里说得不对么?”清禾想将不太对劲的气氛糊弄过去,“您可别为难我啦,这就是我巅峰话术水平。”
“并非因你回答。”祓神道。
“然后呢?”清禾等了半天,不见祓神接着把话说完。
就连她都听得出来,祓神言语只说完了一半。
接下来半句,关于他沉默真正原因的解释哪去了?
又是漫长到令她不安的沉默。
直至最终,神灵幽远的轻叹响起。
隔着清波水流,她有些难以确定,那微弱的叹息是否为自己的错觉。
“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清禾道。
祓神何时有过类似“问心有愧”的言语,以他的孤傲,除非极端情况,绝无心存愧疚。
她关切道:“我能做些什么?”
神灵冷冷道:“不要追问。”
她皱眉,有些被神灵冷漠态度刺伤。
本能让她意识到,祓神态度背后似乎蕴含着某种更加深刻严肃的事物,因此倒也识大体地没再纠缠下去。
只是为了给自己个台阶下,她小声咕哝道:“为什么……”
一般来说,这个话题便会揭过。
然而,祓神淡漠道。
“我劝诫的缘由,与不建议你为我本体净邪是一样的。”
“哦。”
清禾其实没懂,但还是假装听懂的点头。
总之,不叫情况继续恶化僵硬下去就好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会时不时想起祓神方才那句堪称惊鸿之笔的言语。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祓神在愧什么?
在她点头表示听懂后,祓神态度便彻底冷淡平静下来,水流再度飞溅涌动——
祓神破水而出,不再与她在水体下纠缠。
这回,她全身湿透,反倒是骸骨神灵在初时的水流如珠帘一般滚滚而下后,便清爽了下来,只在骸骨表面留了些水珠,倒比她方便许多。
清禾将被水浸透的长发拨至脑后,水珠顺着她素白的脸颊汇集到尖尖的下巴滚下,眼睫湿漉漉地望来,越发显得清丽。
“早知道就用避水诀了。”
为了陪祓神,她专门没用避水诀,任由自己全身湿透,最后到底是有些不方便的。
“待会儿用灵力烘干,”清禾别起头发,不叫它碍事,“现在怎么说?为您温养本体么?”
如今祓神大体恶孽已被她祛除干净,剩下的便是洗净伐髓,彻底祓除本体中潜藏的恶孽,并以虔诚信念为其温养本体。
经过典仪扩散加持,她的愿力会在一段时间里庇佑神灵,避免他被恶孽沾染,乃至于深入骨髓。
“嗯。”
神灵之所以出水,便是轮到这一步了。
“来,请上座。”
清禾笑眯眯做出恭请姿势。
玉露池并非空荡一片,亦设有温玉床,珊瑚礁等行卧之座。清禾此时便是想祓神躺上玉床,她好为其进行骨髓间的祛除温养。
神灵顿了瞬间,最后还是配合地躺上玉床。
清禾站在旁边,这还是她头次以这样的角度观察神灵的睡姿。
原来初遇时,祓神是这样睡在棺椁中的。
双手端庄地交叠于腹部,双腿舒展并其,整个人规规整整的,就和他的脾气一样。
“这样躺着舒服么?”
清禾一边聊着天,一边伸手以灵力摄来香膏、熏香、雕花镂空白釉香炉,器具盒等物,摩拳擦掌,准备开始为祓神进行疗养。
“睡眠于修行者乃是额外消遣之物,不必多作讲究。”
“虽然是疗养,不过您要是精神上也能放松下来,效果会更好吧。”
说着,清禾握住祓神手腕,想要帮助他摆出更加舒适自然的体态。然而她还没开始用上力气,便被祓神反手紧紧攫住手腕。
“你要干什么?”神灵语气陡然冷下来。
“只是想帮您躺得更舒适些。”她实在没想到,祓神反应会如此强烈敏感。
话说之前他是这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