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的归处,现在看来……
总感觉发现的越多,他的理智就越是靠近滑坡的边缘。
他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上前把躺在床上的诸伏景光叫醒。
对诸伏景光来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变装为醉鬼走在小路上,结果再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家好友表情复杂的脸。
“……波本?”他茫然道。
安室透张了张口,重生以来第一次叫出了这个称呼:“景(hiro)。”
“零。”诸伏景光察觉到他的变化,迅速改了口,“你现在还欠我一个解释。”
安室透现在也还在重新组织思维中,脑海里的信息缠绕在一起,像个毛线球一样,他越是想理清,毛线球就越是凌乱。对上诸伏景光充满探究的眼睛,他顿了一下,决定从头说起。
“虽然听起来像个荒诞的情节,但我确实——了。”
诸伏景光眨了下眼:“什么?”
“——”被屏蔽了。安室透皱起眉,这是他第一次和他人谈起这件事,在此之前还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就像违禁词一样,不允许说出口。
现在的情节比荒诞更离奇了,说到底重生这种事本来就很不科学。他接受很快,尝试过用暗示的方法也不行后,果断改口。
“我是说,我确实有一个想保护的人——组织的成员。”
诸伏景光:“蒙特斯?”
“是A君。”安室透顿了顿,露出头疼的表情,“现在看来是两个也说不定。”
“……哈?”诸伏景光大为不解,但他相信好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勉强忍住吐槽的欲望,道,“你说具体一点。”
时间问题,安室透简单说了一下他对A君身不由己、心地善良的判断,涉及隐私的部分,他将实验体的过去模糊描述成‘某种原因失去记忆’。
诸伏景光消化了一下:A君失去记忆的时候,因为其天赋被朗姆招入组织、明面上的身份都是组织伪造,无处可去的他不得不留在组织中,坏事做尽但本性向善……
“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诸伏景光想起之前安室透不寻常的反应,有了这么一问。
他不怀疑安室透的判断。但那孩子当时竖起的尖刺实在具有误导性,任哪个来看都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安室透说:“那不是我跟A君第一次见面。”
这种算是擦边球的话倒是很轻易地说出来了。
诸伏景光又问:“你和他的关系现在应该已经很好了吧?”
不能说很好,应该是非常好才对。安室透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最开始只是不希望A君独自经历这些,又或者是想要将对方拉离泥潭的想法太过迫切,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本来还处于将信将疑状态的A君忽然就态度大变,两个人的关系像是做了火箭一样。
一个趁虚而入的骗子,结果反倒成了对方最亲密的人。
他心虚地咳嗽一声:“嗯……很好。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诸伏景光眯起眼:“零,你……”
这个反应非常不对劲,他皱了皱眉:“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安室透一阵猛咳,心虚之色溢于言表,他在好友复杂的眼神里解释:“不是那种方面,虽然确实是欺骗感情,但不是那种感情。”
诸伏景光环起胳膊,用眼神表示质问。
安室透一时难以组织好语言。
“……我应该最开始就告诉他我的身份。”他最后露出苦笑,“现在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了。”
进退两难,只能就这样不上不下地维持着虚假的骗局。
说是这么说,但是即使再来一次,安室透也不会在没有完全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袒露真实。诸伏景光知道这点,安室透也知道,但他还是在为这个必然的选择感到后悔。
“看来他对你很重要。”诸伏景光想起那晚少年的面孔,对方也没有辜负这份重视。他们对彼此都很看重。
“说真的,很难不喜欢他。”安室透坦诚道。
理性、坚定、善良、温柔,最初在意识到A君究竟身处怎样的境地时,安室透就无法不欣赏对方孤身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那么久,却仍能坚持自我的信念,甚至还有些敬佩,因为他知道这有多么艰难,他自己都做不到。
继续相处下来,A君的缺点也逐渐暴露,比如喜欢赖床、讨厌香菜和西芹到了偏激的地步、间歇性挑食、逃避训练、缺乏管教就会熬夜到凌晨,事情败露还会装傻试图蒙混过关,这是只对亲近的人表露的一面。
在真正取得A君信任之前,他的表现一直是完美无缺的,对于再累的训练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受伤也可以一声不吭,如果不特意询问永远不会表露任何想法,他的表现像一个听话的人偶,但安室透知道那层外皮下,他在以理性的目光评判一切,谨慎而清醒地。
还有……对自己的看轻。
A君无疑是在乎自己生命的,但这份在乎又没有那么多,能活下去的时候他会拼尽全力,但真正死亡来临,他也可以平静接受,甚至可以毫不犹豫放弃自己,去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安室透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