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适合做卧底。”
这句话令安室透的手指抽动一下,用力捏紧了扶手。
在接下卧底任务、参与为期数月的严苛训练时,他就知道原来的降谷零已经不会再回来,这是一个杀死自己的过程,曾经存在于世的证明被抹消无形,抹灭原有的人格,将自己变成一个即使见过无数次也不会和警察联系在一起的彻头彻尾的坏人。
然而与此同时,却要保留下心底的良知与正义,谨记自己作为警察的身份。
一方面他是恶贯满盈的恶徒,轻描淡写将生命量化为一串数字,站在无数哭泣的灵魂之上做出享受的神情,藏在这副伪装之下的却是被不断积存的负面情绪无时无刻折磨到麻木的心,安室透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杀死的那个人、鲜血飞溅在手背上的温热触感。
那天他用光了一瓶洗手液。
他在正式开展卧底任务之前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但显然这个准备比他想象的要苍白得多,在组织里第一次见到苏格兰时是他卧底期间最接近暴露的一次。
诸伏景光不应该来这里,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么想的,那个人应该穿一身帅气的制服,同事的尊崇、民众的爱戴、犯人的憎恶,这才是诸伏景光应该得到的,而不是将本该指向罪犯的枪口对准好人、用那双救人的手剥夺生命。
比降谷零更加温柔的性格,在这里会带给他的只有更多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那是友人的决定,在接下卧底任务的时候,诸伏景光一定也和他一样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适不适合,也都不是安室透可以替对方下定论的,这份意志不容任何人质疑,自以为是的为他人着想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侮辱,所以他只能将担忧深埋心底,假装看不到好友假面下遍体鳞伤的灵魂。
安室透无声深吸一口气,仿佛并不在意般,随意道:“是吗,那确实很有可能呢。”
这个随口提起的话题大概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应该继续讨论这次任务。
他开始思考如何将诸伏景光摘出去,他应A君要求作为情报人员提供援助,无疑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捷,而莱伊又是同为卧底的FBI,可以说,他和诸伏景光里应外合,打消A君的怀疑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警视厅的卧底除掉了、这次的危机也有惊无险过去了,那之后呢?
之后就能一帆风顺、不被怀疑了吗?
他不适合卧底。
光不管怎么伪装,都不可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透哥对卧底是怎么看的呢?”
“下周末赤司财团会举办董事长的生日宴会,宫泽文雄和赤司征臣交情不错,不出意外会参加,是个不错的机会,所以你可以从这点着手……”
A君眨了下眼睛,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安室透的正脸,表情也无从得知,因此感觉有点遗憾。
果然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吗,一旦遇到和对方有关的事,连安室透都难免失态。
他忽然握住安室透撑在他身侧的手腕,在达成目标之前被对方反手捉住,安室透低头看过来,目露不解。
“透哥和苏格兰的关系很好呢。”A君道。
金发青年眼睛中闪过一丝茫然,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犯的低级错误,表情一僵,片刻后露出一丝苦笑。
A君用了陈述句,事到如今显然反驳也没有用了。
这还真是……
安室透松开A君的手腕,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道歉还是就这样承认下来。
他很少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他沉默太久,A君从椅子上起身,面无表情对那颗淡金色的的脑袋下了手,手指穿插进发丝间一顿揉搓,少年在他难得的空白神情中噗嗤笑了出来。
“这样就原谅你啦。”
早就知道一切的A君当然没有生气,甚至刚好相反,他很高兴。
他还以为安室透会一笔带过,或者直接承认下来,顺着他的话说些看似合情合理实则真假掺半的鬼话呢,这不就是对方擅长的么。
结果竟然什么也没说,反而更能证明一点——
自己在安室透这里的重要性远比A君以为的要高。
也许他还真的可能有机会叫上对方的真名呢。
A君转身合上电脑,一边道:“任务的事先等一下吧,我有关于苏格兰的事情想和你说。”
这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与其瞒着安室透,等着对方自己发觉,倒不如主动出击,把他也拉到行动里面来,让‘暴露苏格兰的身份’成为两人共同的决定。哪怕安室透是未来主线的主要人物,一旦出现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风险很高,也不是不明白失败的后果,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自己行动,贝尔摩德说得很对,‘唯有孤独的人才强大’,他一个人,什么事都办得到。
但他还是……
“好,要出去说吗?”安室透提议。
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薄荷柠檬苏打水又回到了A君手中。
“透哥已经发现苏格兰可能是卧底的事了吧?”他用了‘可能’一词。
“没错。”安室透斟酌着用词,“我和他的关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