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来武装侦探社,才过了不到一星期。
……不知道乱步的脚趾好了没有。
我依然记得他踢开那扇铁门, 将我从坂口安吾的审讯室里带出来的场景。一贯爱撒娇爱闹腾像个小孩子的乱步, 认真起来也是那么可靠——假如, 这一切不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来了。”
在我敲了两下门之后, 侦探社的门很快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事务员谷崎直美。
看到是我之后, 她的笑容有短暂的停滞, 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我和乱步要离婚的事, 而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
乱步虽然年纪不小了, 但在侦探社里一直是团宠的位置。他仓促的婚事曾经遭到过大部分人的反对,他力排众议,玩笑般地结了婚。
最后又玩笑般地离了婚。
“谷崎小姐你好,我找福泽先生, 和他已经约过了。”
我把手机邮件点开给谷崎直美看, 我昨天晚上已经和福泽谕吉联系过了,他让我早晨来侦探社找他。
“……好的。”
她推开门让我进去。我能感受到侦探社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同一刻都移到了我身上,我抬起脸朝他们礼貌地笑笑,然后视线刚好就与趴在工位上的一个人对上了。
短短两天,他的下巴好像瘦了点, 眼周泛起淡淡的青色眼圈。在看到我之后,猛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清溪溪——”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像是感冒了。
我朝他点点头, 转头跟随谷崎直美进了福泽谕吉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间办公室, 第一次是为了和乱步结婚, 第二次是为了和他离婚。
福泽谕吉还是穿着那一身威严庄重的和服,一丝不苟地坐着。
我朝他鞠了一躬:“福泽先生,您好,打扰了。”
福泽谕吉做了个手势:“请坐。”
另外一个事务员已经为我泡好了茶,茶香沁人,我的指尖触碰到茶杯,渐渐有了暖意。
“清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乱步离婚?”
福泽谕吉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没出我的意料。福泽并不会跟我拉家常,他只想解决问题。
乱步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也是他照顾了十几年的孩子,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我喝了一口热茶,轻声说道:“分开会比继续相处下去的状态要好。”
这是前两天在立海咖啡店里,遇到的那位叫森林太郎的中年人告诉我的话。
他叫我不要总去考虑别人,听听自己内心的选择。
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和乱步的婚姻已经无法持续下去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而我也在自以为是的隐瞒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和我结婚,也很难再相信他说的话了。但万幸的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没法给乱步一个机会了吗?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点……矛盾。”福泽谕吉眉头紧锁,目光中却是一片了然,“当然,我还是尊重你自己的选择,毕竟婚姻需要两人共同维持。”
前半句话是为了乱步,后半句是为了我。福泽谕吉固然疼爱乱步,但也是一个公平公正讲道理的人。
我沉思片刻,说:“我和乱步桑刚要结婚时,您只问了我一句,是否考虑清楚了。”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和乱步像两个稚子,在婚姻的洪流里跌摸滚爬,因为生活习惯吵过,因为饮食习惯吵过,从两个菜鸟渐渐长成了老夫老妻恩爱的模样,享受过腻腻歪歪的小打小闹,说过不着边际的情话。
但自从看到被他藏起的画有死屋之鼠标志的瓶盖时,这一切就注定要被抹去了。
我若是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只会是离家出走,而不是把所有关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不剩地全部消除了。
就像我这个人从未来过。
“当时我回答你,我考虑清楚了。现在也一样回答你——”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福泽谕吉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背对着门,不用回头看,我也知道是谁。
“我考虑清楚了。”我平静地说道。
“清溪溪,我不同意离婚。”乱步依然在坚持。
鼻音更浓了,听上去有点哽。
我扭过头看他,他青色的眼圈泛起了淡淡的红。他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目光像一束光,照进了深邃幽暗的深潭。
“江户川桑。”
我改了口,从“乱步桑”改口为了“江户川桑”,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叫他的。
他动作一僵,随即在我身边坐下,动作艰难,但成熟的再无孩子气。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我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了……”
我拿过旁边的软垫,递给了他。心想他坐在软垫上,脚应该会舒服点。
“你真的不用解释了,错不在你。”我端起茶杯,将茶水喝完,慢慢地说,“我以前没明白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