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钟,我妈准时敲响了我们的房门。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咚咚咚”,是她中气十足的声音。
“起床了!乱步!一天之计在于晨,动起来!乱步!动起来!”
我放下手里的逗猫棒,回过头看了一眼在床上团成一颗球的乱步。
他的耳朵动了一下,闭着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丝毫没有起床的打算。
平时在家里,他睡到八点才会起床,然后洗洗刷刷去侦探社上班,周日却只能睡到六点钟。
我妈觉得他身体素质太差,长得又是细胳膊细腿,因此每周日都要逮他去跟她晨跑,绕着湘南海岸线迎接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日出,以此达到强身健体之功效。
我拍了拍那团球:“乱步,妈妈在叫你了,你该起床了。”
球没理我。
我清了清喉咙,又说:“江户川乱步,今天早上你没有草莓泡芙吃了。”
乱步“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靠了过来。
“清溪,我们昨晚讲好会有的!”
“因为你赖床,所以没有了。”
“不行!讲好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的声音有些低,还带着慵懒的睡意,呼出的热气环绕在我的颈间,痒痒的。
我想躲闪,他不让。
我实在很怕痒,只好说:“好吧,你现在起床的话,早餐还是有草莓泡芙的。”
“太棒了!”乱步得意地笑起来,然后他捧住了我的脸,“啵”一声亲在了我的眉心,“我要双份的草莓泡芙!”
“你啊。”
门外传来了我妈的再次催促:“清溪,乱步起床了没有啊!”
“起了!起了!”乱步边应声边朝我扮了个鬼脸,然后皱着眉跳下床开始换衣服。
周日早晨的“酷刑”,是他无法逃避的一关。
我妈是附近一所小学的体育教师,她年轻时的偶像是第一英雄欧尔麦特,她曾期待能找个像欧尔麦特那样拥有饱满肌肉的丈夫,后来嫁给了脸好看但身材并不强壮的我爸,梦想落空,就把这份期待转移到了她未来的女婿身上。
当她第一次看到身高不到一米七,身材纤细,抱着零食袋子不停地往嘴里塞薯片的乱步时,大失所望。
但她没有绝望,反而定下了一个远大的目标,要把乱步训练成一个硬汉。
……硬汉乱步,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清溪,我不是偷懒不想跑,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我正在庭院里给植物浇水,乱步可怜巴巴地从背后抱住我,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我身上。
我妈已经站在马路对面叫他了,脖子上还挂着上体育课用的哨子。
“哔哔——”
吹哨子的声音拖得很尖锐,意思是在催他了。
“乱步!磨蹭什么呢!快点过来!”
“……知道了!”被迫中止撒娇的乱步一脸生无可恋,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朝我扁扁嘴,“我的两份草莓泡芙,你不要忘了!”
“乱步!”
“来了!不要再喊了!”
我看着两人跑远,放下了洒水壶。
爸爸在门口的信箱取了藤泽早报,看到我在换鞋,问道:“你为什么不陪你妈和乱步一起去晨跑呢?”
我解释:“妈妈不让我跟去,说是防止乱步胡闹。”
爸爸无奈地叹气:“唉,你妈对他太严厉了,嫌他孩子气太重。其实乱步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我没有吭声,换好跑鞋后走了出去。
我的训练在早晨四点钟就结束了。在乱步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已经绕着湘南海岸线跑了很久了。
原本我的生活作息也没有这么变态。
只能怪我的前任老板。
他是我见过最任性的家伙,每晚临睡前都会突发奇想,提出一些让我想捏死他的要求。
有时是第二天早晨想用南岸的蓝冰来煮茶,有时是想要北岸的松果来点缀餐桌,更多的时候让我拿来松果和蓝冰,再放回原处。
总之,从那时候起,为了升职和加薪,我基本就没睡过懒觉了。
……
昨天的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早晨的空气潮湿而清爽。
道路两旁的树木湿答答的,在微熹的晨光中舒展着焕然一新的枝桠。
天空被掀开一角,从海平面的尽头掀出一点橘红,慢慢的,变成了多种多样、富有层次的红,像是画家不小心碰翻了暖色系的颜料,在画纸上尽情地晕染开来。
我悄悄地跟上了我妈和乱步。
乱步哭丧着脸,累得像条死狗,时不时还伸手捶两下自己的腰。
我妈远远地跑在他前面,还时不时回头吹两声哨子再喊:“乱步,利索点!利索点!”
乱步一边喘气一边抗议:“……我已经很利索了!”
除了规定乱步要早起跑步之外,我妈还给乱步办了健身房的卡,让他平时下班后去健身房举铁。
乱步举铁的场景我也难以想象,这无异于让安德瓦走猫步,逼着欧尔麦特跳芭蕾。
我嘴上答应她会监督乱步锻炼,实际上从来不管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