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况且”的火车声中,简书枚醒了。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以为自己在梦中。身边全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同学,个个青春有活力,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再看看古旧的火车,她知道这是他们刚中专毕业的时候。
这是一九九一年,因为国家打破铁饭碗,不包分配工作了,让他们原以为的一毕业就上班的愿望成了泡影。学生们组织了好多次活动,却依旧无法达成所愿,最终学校方面联系到了南边一家大型外资电子厂,把他们送过来打工。
这一年她刚好十八岁,正值青春。而身边的每个人也和她一样,心中满是忐忑。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差点儿叫出声。她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刚出来打工的时候。
见到她醒了,她身边的同学管艳萍说:“醒啦,快到了呢。”
“恩。”简书枚含糊的应了一声,看着管艳萍心里却十分激动。
前一世,她与管艳萍是好朋友,管艳萍帮过她好多。看着青春时期的管艳萍,她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又重来一回了。
“也不知道,这边工作怎么样?”管艳萍又说。
因为家里有门路的同学们都已经上班去了,只有他们这些人,都是最贫穷的农村出身,除了拥有一个因为上中专而得到的商品粮户口之外,一无所有,家里没有任何门路可以给他们找到了一份吃公粮的工作。
所以,他们只能跟着老师远离家乡远离自己熟悉的城市,到相隔数千里的地方来打工。
谁的心里都不安定,管艳萍的不安,她很明白。
“总会好的。别想太多了。”简书枚劝了管艳萍一句,又陷入自己的回忆中。
其实在这里,工作和生活都极其枯燥,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一天工作十二小时是常态,还是一个月的白班一个月的夜班,但工资却相对可观。她每天都过着厂线,食堂,宿舍三线一点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吃饭就是睡觉,基本上没时间出去玩,其实就算有时间,她也不敢出去。
因为这年头,外面治安很乱。出门一定要在厂里签放行条,而且还得带上厂牌与暂住证,会被查,如果查到没带暂住证的会被抓走,去劳动改造。再加上他们工厂所处的工业区,也很偏僻,外面没什么人流,商业氛围还不浓,只有搭乘摩的,才能走出去到车站坐车去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商业街,可以买衣服买吃的,有电影院等等。
摩的司机一般都是本地男人,他们讲白话,她也听不懂。而且工厂发工衣,发日常用品,工衣有好几套,除了要买点内衣之外,这些衣服就足够她穿了。
而且厂区极大,有图书室,有电视可看,还有商店,还有医务室,在这里你不用出厂区,就可以生活了。她只偶尔与同伴们出去街上逛过,也不过是卖点卫生巾之类的女性用品。
简书枚很清楚的记得,她拿到的第一月工资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点零用钱,就全部寄回去了。
这个时候,电话还不普及,老家根本就没有电话,所以她全部是写信回去的,寄钱也是通过邮政局寄的。
她父母给她的第一封信,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别瞎花钱,让她把钱都寄回家去。
所以,她基本上都是每个月只留下一点儿零用钱,其余的钱全寄回家。
刚开始大家都会寄大半的钱回家,后来就不了,各人有了各人的主意,还有的就是家里人也怕他们在外面受苦,让他们自己手头上多留点钱。
看着她每次发了工资都迫不及待的往家里寄,管艳萍还曾经说:“你也给自己多留下一点啊,大姑娘家的总得买件漂亮衣服,你看看,天天就穿着这身工衣,哪里象个年轻姑娘啊。”
也有人说:“自己赚的钱自己不花吗?”
那时候,她总是只笑笑,钱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家里寄,不敢多留下一元钱给自己花。
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比她小三岁的大妹,小五岁的弟弟,与小七岁的小妹,总共有四个孩子呢。家里是农村的,就靠种了十亩地,一穷二白,供她们姐弟四人读书极其不易。
父母除了种田之外,还四处打零工,卖菜等等,家里还养了成群的鸡鸭,猪,耕牛等等。所有的家务活,都由他们姐妹承包了。可就算如此,他们家也是村里最穷的,就是因为他们家四个孩子都在读书。
这年头的田地,是要交税的,上学也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都是要交学费的。
所以,就算她成绩非常好,也只能初中毕业就选择了中专,而不是上高中,考大学,就是希望能早早毕业贴补家里。
实际上,在她上初中时,家里就曾经动过念头不让她读书了,她们家虽然是农村的,但却是镇郊,上的是镇上的小学,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都不错。因为她成绩好,年年全镇第一名,校长都来家里做工作,甚至免了她的学杂费,再加上她每学期都考第一,拿到了不少奖励,比如笔呀笔记本什么的,根本都不用她花钱买了,家里才肯咬牙让她念初中的。
这年头,重男轻女行为很普通,而且农村也不注重读书,就是男生也不一定读很多书。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