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道了谢,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接着才拎着食盒往后院走。
其实就算没有那宦官的话,他也不会进屋。
唐榆直接走进宁儿的卧房,宁儿早已打着精神在等他,见他到了,蓦地站起身。
“坐。”唐榆轻声,回身阖上门,才将食盒放在桌上,“别慌,只消寻机递给路遥便是,余下的他会办妥。”
“好!”宁儿连连点头。
唐榆见她有些紧张,拍了拍她的肩:“你若害怕,我留在这里把事办了也行。”
这话一说,宁儿的目光反倒坚定起来,摇头道:“不,若没有娘子,我大概早已被草席一卷丢去乱葬岗了,我愿意为娘子办事。哥哥快回去吧,若不然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怕是又要惹出是非。”
唐榆面露欣慰,点了点头:“那我回了。”
“嗯。”宁儿颔首,唐榆不再多做寒暄,推门回到夜色之中,神色平静地离开了敏秀居。
冷宫里,徐思婉坐在院中石案旁,斟了盏梅子酒来喝。
梅子酒清甜,酒中又添了冰块,最是解暑。她一壁品着这份清甜的凉爽一壁凝望夜色,心中悠悠地想:也不知在此处看不看得到霜华宫的动静。
霜华宫里的动静,自然是看不到的。
她只是在等一场火,所以很想看到火苗与浓烟窜入天际。
这还是拜林氏所赐。林氏让她知道了火镰粉有多好用,这回照猫画虎地来上一场就行了。
从入夜一直等到寅时天将将亮,火终于起了。
离得太远,她在冷宫之中看不到什么火焰,但看得到几缕浓烟腾入清晨昏暗的天色,像一抹氤氲的墨色一样染在那里。
而霜华宫中,已乱作一团。
无人知晓卧房的窗户缘何会突然起火,满屋子的人又都忙着,惊然回神间,火焰几乎已将一扇窗吞没。
接着,便是第二扇、第三扇。
宫女宦官们尖叫着冲出去,疾呼“走水啦!”,产婆们个个面色发白,却又不敢离开床榻。
徐思嫣躺在床上,额上的细汗又沁了一层,双眸惊恐地睁大:“走水了?”
“娘子莫慌!”路遥神色沉肃,看了眼守在床边的产婆,道,“孩子才刚露头,此时娘子与孩子都虚弱,不能让浓烟呛了。你们都去救火,此处我来守着!”
“啊?”产婆听得心惊,但听他只想一个人守着,亦有犹豫,“这……”
“快去!”路遥神情焦灼,“真烧起来就来不及了!”
外屋,帝后已在宫人们的护送下避了出去,皇后看着火势脸色发白:“怎会突然起火?!”
皇帝一语不发,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她面上扫过,沉声只道:“调周遭宫人皆来救火,朕要悦贵人母子平安!”
御前宫人们连忙应诺,忙不迭地窜出去喊人。
有那么一瞬,皇后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夫君,觉得他这般沉肃的神情间似乎藏着什么,却又不好直言发问。
院中混乱一片,房中热意渐起。虽只是窗户着火,浓烟还是很快飘散开来,浮在空气之间,渐渐迷了视线。
思嫣慌乱不已,所幸孩子已生到一半,她胎像又一直极好。伴着再几度用力,哭声震荡屋中,路遥抱起孩子,骤然松气。
若他估错了时间,直至大火扑灭孩子还未落地,一切工夫就都白费了。
思嫣亦松了口气,转而撑着心力问他:“让我看看……是皇子还是公主?”
路遥并未直接将孩子抱给她看,只睇了她一眼:“恭喜娘子,是位皇子。这烟太呛,孩子体虚,娘子先容臣为孩子施针。”
语毕他疾步走向墙角的矮柜。因床幔遮挡,这矮柜所在的位置思嫣恰好看不见,矮柜上放着一方食盒,是宁儿早先送进来的。
路遥先施了针,令孩子昏睡过去。又揭开盒盖,不疾不徐地抱出里面几近断气的男婴。
火势已灭了大半,置身房中已几乎看不到明火,唯有浓烟呛人。适才被路遥赶出去帮忙的产婆和宫女见状连忙回了屋,但在烟尘弥漫间,好生定了定睛才看清屋中情状。
思嫣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再度道:“给我看看……”
“娘子……”路遥偏了偏头,显出恰到好处的慌乱,“这孩子……这孩子太虚了,娘子稍安勿躁,臣……臣尽力救他。”
半个时辰后,丧钟撞响,满宫哗然。
新降生的小皇子夭折。
太医们一同勉力诊治,但因孩子先天不足,终究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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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卧房里,徐思婉揭开食盒,将那小小的婴孩抱了出来。
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子,安睡在襁褓中,粉粉嫩嫩的,让人不忍惊扰。
于是就连路遥禀话时,都不由自主地将声音放得轻了些:“娘子放心,臣会想法子为娘子送乳母进来。只是天气太热,人乳亦坏,只得先行冰镇。娘子记得热过再给小公主喝,但不可煮沸。”
“我知道了。”徐思婉衔着笑,目光只在这个孩子面上。她第一次亲手抱起新降生的孩子,心下感触奇妙。
路遥沉默了两息,又言:“悦贵人听闻孩子夭折,哭得两度昏死过去。”
徐思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