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神差地听到一句:“唉,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蒙过秦家的恩的。能帮大人救下这孩子,我只当是在报恩。”
弹指之间,徐思婉一下子醒来。
她惊坐起身,一声轻叫随之出喉。
“思婉!”唐榆夺门而入,定睛只见她一口口惊喘着气,柔荑紧紧攥着被子,攥得骨节都泛出来。
“思婉……”他几步上前,坐到床边,将她的手握住。他本只想给她些安抚,却不料她蓦地扑进他怀中,手搭在他肩头,长甲扣得他皮肉生疼。
唐榆不自觉地屏息。
徐思婉一时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迫切地想求一份安慰。她于是在他怀中僵了良久才渐渐缓过来几分,脑中的嗡鸣淡去,她回神间连忙松开他,失措地躲着他的眼睛:“抱歉。”
“做噩梦了?”他温声,她摇头,滞了滞,又连连点头。
其实不是噩梦,但比噩梦更可怕。因为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旧事,连带着知道了那女孩子是谁。
当年秦家落罪,是因先帝的一道旨意。但秦家势力那样大,也并非一朝间就被脱去问斩,而是先被抄了家,一家老小在府中被看押了很长时间。
在那期间,有几位叔伯长辈绝望自尽,高悬在正厅梁上的尸身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后来过了很久,一家人才被押出了秦府,落入牢中。在朝为官的有好几位入了诏狱,余下的老弱妇孺则大多进了京中的天牢,她也是其中一个。
她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或许也没有过太多时候,牢门在一日深夜被打开。狱卒沉默无声地进了门,母亲将她晃醒,紧紧地抱了抱她,跟她说:“阿菀,爹娘对不住你,日后乖乖听你徐叔叔的话。”
她当时睡意昏沉,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那狱卒就将她抱了起来。她被他抱着,迷迷糊糊地穿过牢室间狭长的甬道,走出很远才突然发觉自己远离了家人,一下子大哭出来。
那狱卒见她哭,一边走得更急,一边笨拙地哄她,可她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直到他将她抱进一间刑房,刑房里别无外人,只有母亲口中的“徐叔叔”在等她,她看到熟人才静了静,接着就又继续大哭起来。
那时她太害怕,哭得太狠,后来再度睡去好像都是因为哭得太累了。再加上年纪小,她这些年来几乎从未想起过,那天还出现了一个女孩子。
当时,那个女孩子也睡着,睡在徐叔叔——也就是她如今的爹爹的怀里。狱卒将她交给爹爹的时候,爹爹将那个女孩交给了狱卒。
她哭得泪眼迷蒙,只透过泪眼依稀看到那女孩子与她差不多大,但并不知是谁。
现下,她知道那是谁了。
是她大意了。
这么多年,她只知道自己为徐家所救,却从未细去探究过,在天子震怒时救一个死囚有多难。
虽然一个三岁小孩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瞒天过海的事,总要将事情做得周全。
所以爹爹买了一个将死的孩子,换了她。牢中那个“秦菀”,后来应是顺理成章地被记成了病死。
皇后理应不知这些,只是以为现下的她就是那个孩子。可若皇后真的查下去,就会顺藤摸瓜地将这些事都摸出来,到时她不过是一死而已,可爹娘怎么办?
徐思婉怔怔坐着,身上一层又一层地沁出冷汗,直将寝衣都浸湿。入宫以来她从不曾这样无措,哪怕是那日在冷宫中眼看着皇帝拂袖离去,当时的惧怕也不敌现下万一。
她早就不怕死了。既不怕自己死,也就更不在意旁人的性命。她自问谁都豁得出去,哪怕是卫川和唐榆她也可以利用得肆无忌惮,至于几分愧疚,藏在自己心里就好,不能拿来挡她的路。
但这万千算计之中,唯有徐家是例外,她再怎么算计也不能将徐家的生死牵连其中。爹娘养育她十几年,若到头来因她的复仇而殒命,那她就是在恩将仇报。
徐思婉一口口无声地长缓着气,脑海中斗转星移地思索该如何是好。
事情已被摆到台面上,想再去作假遮掩大概是不可能了。况且假的终究是假的,难以做到万全,只消被寻出一点端倪,就是功亏一篑。
而皇后现下一心想除掉她,想阻拦皇后动手,只会比作假更难。
若是这样……
就只有以退为进,只有丢卒保车。
她自己,是那个卒。
徐思婉银牙紧紧一咬,迫着自己冷静,继续深想下去。
今日天子震怒是件好事,皇后不傻,不会硬去触这个霉头,就算依旧有心要查也得缓上一缓。
再加上正值腊月,年关渐近,这个时候是不能出事的,皇后更不得不暂且按下不动,万事都得等到年后再说。
这般屈指数算,她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说长不算长,她还需赶紧动手,不然等皇后将事情查出来禀进紫宸殿,就什么都晚了。
但说短,也不算短了。
总有一些事不必花费太多心力就能办到。
徐思婉定住气,苍白的脸色终于缓和过来几分,她微微侧首,看向近在咫尺的唐榆:“帮我办两件事。”
唐榆:“你说。”
她淡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