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的孩子存怨,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凭什么找上我来?”
林氏强自沉息:“楚氏告诉你的?”
“是。”
“什么时候?”
她回忆了一下,慢慢道:“早在……姐姐要她去我面前示好,想借我的手拖莹姐姐下手的时候。”
“贱.人!”林氏拍案而起,“两面三刀的东西!在本宫面前做得百般驯服,竟从那个时候就已在这般算计了!”
徐思婉捕捉到她口中久违的自称,便知她是真的动怒了。可见她从未曾设想过楚氏自那时起就已存了异心,哪怕后来对婴灵之事有所怀疑,也只怀疑楚氏是在成为弃子后将这些告诉了她。
徐思婉不由一喟,想到她说要死得明白些,就耐心地说给她听:“姐姐息怒。仔细想来,楚氏其实算不得从那时起就已在算计姐姐。”
林氏目光一滞,恨恨地盯着她。
徐思婉笑意不减:“倘若瓷盒的事我没有发觉,真用了楚氏送来的那枚,莹姐姐便是不落罪也要惹得一身腥,这姐妹自然做不成了。若是那样,你与楚氏便得了手,那么楚氏就算说了你再多旧事,我也必定一个字不信,只会觉得她是有意在设局害我。”
“所以,她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了个退路而已。”徐思婉语中一顿,“你们若是成事,她与我说过的一切都无伤大雅,她还会鞍前马后地为你效力;你们败了,她才会借此投到我的麾下,以求活命。”
林氏一时怔住,薄唇紧抿,久久不言。徐思婉迎上她的不忿,一字一顿地续言:“姐姐错就错在太无情。陶氏、锦嫔、方氏,无一不是为姐姐办过事却在失利之后被姐姐视为弃子一脚踢开,连表面工夫都不肯坐一坐。楚氏是聪明人,怎会看不清这一切?她自然要为自己寻一条保命的后路。若不然,现下她大概已香消玉殒,悄无声息地死在行宫里了。”
林氏神情一松,似是这才恍悟了些什么,滞了滞,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
徐思婉打量着她,若有所思:“其实我不大明白,收拢人心该是桩大事才对,可姐姐似乎从来不在乎?”
“我如何会不在乎。”林氏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干笑了一声。
徐思婉怔忪一准,忽而了然:“我明白了。”
她并非不在乎。只是自她进入东宫开始,一切就太顺风顺水。
她专宠数年,大权在握,哪怕后来冒出一个莹婕妤,也因家世上的欠缺并不能真正与她匹敌。这样的情形下,只要能凑到她身边就已能得到许多好处,为她效力自然就成了让人趋之若鹜的事。
所以,她能用的人便有许多。
这就像木匠挑选工具,假如手里只有一把锯,那自然要视若珍宝地小心捧着,用到不能用了才能扔。可若手里有上百样工具,那就变得哪一样都不再值得费心,不趁手了也就可随手丢了。
再加上她势力够大,手中总能抓住那些人的把柄,她便也不必怕她们反水咬她,行事就愈发有恃无恐起来。
只不过她好像忘了,人究竟不是工具,不是那些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被她拿住把柄所以至死也不敢将她供出的人虽不在少数,但像楚氏这样有些心计的,不会那么容易被她身边的光辉迷惑,一旦看清局面就势必会为自己谋划退路,这才是林氏沦落至此的真正缘故。
林氏木然良久,这才意识到一些自己从未曾注意过的事,恍惚之间,仿佛大梦一场。
徐思婉心生慨叹,忽而觉得一路顺风顺水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生这条路,总得时不时地吃点亏才能走得远。
林氏良久才回过神,长吁出一口郁气,漠然又道:“那锦嫔呢?”
徐思婉浅怔:“锦嫔?”
林氏又缓一息:“锦嫔娘家贪污粮草的事,是你告诉陶浦和的吧?”
徐思婉没有否认:“是。”
“那你又是何时知道的?”林氏问她,“我想了许久,觉得理当不是楚氏告诉你的。”
“的确不是。”徐思婉启唇,“是锦嫔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已然失宠,孩子也被抱走,见孩子一面就成了全部的指望。我告诉她,只要她告诉我为何帮你做事,就想法子让她见一见孩子,她就告诉我了。”
“呵。”林氏冷笑出喉,“我道你有多识大体,原来你我也差不多,都不过是为了宫中谋划枉顾大局的人。”
徐思婉笑而不言,林氏咬咬牙,又不忿道:“你也未必有我在意陛下。”
“嗯?这可说不好。”徐思婉嫣然一笑。
若论谁更爱皇帝,她必是输了,因为哪怕皇帝将她捧在手心里她也生不出半分爱意。
可若只说“在意”,她想她大抵该是阖宫里最在意他的一个。
她像别的嫔妃一样,在意他的宠爱,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但相较旁人,她还在意他在朝中的一举一动,在意他每一分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
可这些,自是不必与林氏多提的了。她一时只在想,若有朝一日林氏在天之灵看到她原来一点都不在意皇帝的宠爱,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其实,她从来没心思去争这种无趣的高下。
林氏不再说话,似乎是想问的都已问完了。又僵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