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年关已很近了,锦宝林在黎明破晓时胎动,皇后立时下旨免了六宫晨省,赶去妙思宫看护锦宝林生产。
据说这一胎生得颇为辛苦,锦宝林苦捱一整日,直至入夜时分才终于听到婴孩啼哭。
是个男孩,皇次子降生了。
宫人传来消息时,徐思婉正在盈云宫若华殿与莹贵嫔小坐。听闻孩子降生,她叹了一句:“到底还是早产了。啧……历了这么多大事,也真难为她了。”
莹贵嫔挥退宫人,兴冲冲道:“你知道吗,我白日里出去闲逛了一圈,路过妙思宫门口,就听到锦宝林喊得那个惨。按理说她住的地方离宫门可也不近,她倒能闹腾。”
徐思婉闻言皱皱眉:“听闻生孩子是最痛的,喊就喊呗?”
“你这是没见过生孩子吧?”莹贵嫔觑着她笑,“生孩子虽有剧痛,但更要命的是费力气。所以最好不要费力惨叫,得把力气使在刀刃上才行。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娘生弟弟的时候,疼得满头满脸的冷汗,却也只能低低的哼哼。锦宝林啊……”她娇笑一声,“这是这阵子憋得狠了,满心的委屈不甘,巴望着喊得惨点就能让陛下去瞧瞧她呢。谁知陛下今日与朝臣议了一整天的事,据说连紫宸殿的殿门都没打开过几回,哪里顾得上她?”
她仍是惯见的那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样子,说完嗑了枚瓜子,信手将瓜子壳丢在榻桌上的铜碟里,又道:“对了。”
徐思婉:“嗯?”
“你上回说的我明白了,落水那日是险了点,你稍有不慎就要着她们的道。可我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药方针灸方这种东西,宫里谁不谨慎?我是根本没打算用,所以也没费心找人验,可你总是找人验过的吧,万一有人知晓其中猫腻呢?”
徐思婉摇头:“我看了供状,钱茂招供说,这里头的缘故是他偶然发现的,想来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找医女验过,医女的确没能看出端倪。”
“凡事总有意外啊。”莹贵嫔又嗑了枚瓜子,“再说,我若不把方子给你呢?我做自己用了呢?”
“那算计姐姐也是一样的,除掉一个是一个,她们横竖不亏;亦或她们摸准了姐姐的性子,知道姐姐会将这方子转赠于我,同时又清楚我手里没有这样的能人。”徐思婉凝神细想,“我早先正想结识太医,唐榆为了这个去太医院走动过,许是让她们知道了,就拿住了我的软肋。所以……”
殿外,正欲入殿换茶的唐榆身形一顿,私心里知道不该听,却还是下意识地驻足,凝神侧耳。
莹贵嫔道:“不会是他故意透出去的吧?你可要留些心,若是个吃里扒外的,就不要留在身边了。”
“他不会。”徐思婉抿笑,不多做解释,兀自顺着适才的思路思索下去。
一些先前没有顾及到细节也变得清晰,她不由笑叹:“她们也是好细的心。先是摸准了我在太医院没什么人可用,又透露出锦宝林与玉妃不合、钱太医是她私下里寻到的人,但凡我疑心稍微轻上一点,就要信她了。”
唐榆退开半步,滞在那里。徐思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似乎让他放松了些,再行细想,寒意又还是升上心头。他看了看手中的茶,终是没了送进去的底气,自顾缓了一会儿,端着托盘,转身离开。
“啧,斗来斗去,斗的全是人心。”莹贵嫔咂咂嘴,见她光说话不吃东西,大方地抓出一把瓜子放到她面前,又问,“那你信得过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侧首看她,莹贵嫔一哂:“你若信得过,我给你举荐个太医啊,省得你无人可用。唉……后宫这个破地方,医者究竟是父母心还是蛇蝎心真说不准,没个可靠的人真是不行。”
转而又说:“但你若信得过我也罢,就当我没提过这事,不用过意不去。”
徐思婉凝神想想,抿笑:“我信得过姐姐的为人,只是有一点,我的确心有疑惑。”
莹贵嫔:“什么?你问。”
“我有时觉得姐姐很在乎圣宠,稍有不顺心就要与玉妃硬碰硬。有时又觉得姐姐似乎毫不在意这些,连个孩子也不想要……”她顿了顿,“我想知道,姐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宫中结盟,总归还是要摸清这些的。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一则办起事来更能投其所好,二则也避免许多矛盾,免得无意中触了人家的霉头。
莹贵嫔“嗨”了一声,笑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跟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不一样,我就是个婊|子呀!”
“……”徐思婉到底有点听不下去,“姐姐也不必总这样说自己。”
“这词有什么不好?”莹贵嫔浑不在意,扬音笑得妩媚,“男人拿这词来骂女人,女人们就视之为耻了,凭什么呀?我偏不在乎,我偏要引以为傲,我自己活得乐着呢,谁也别想让我生出愧疚来。”
徐思婉闻言不再劝,也笑了声,认真问她:“那婊|子又想要什么呢?”
“简单。”莹贵嫔掰着指头给她数起来,“一则,床上那点事要尽兴,陛下那方面功夫了得,我就喜欢,乐得和他夜夜笙歌。”
徐思婉点头:“的确不错。”
莹贵嫔掰起第二个指头:“二则,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