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拈玫阁,徐思婉静坐在茶榻上想了半晌,仍觉局势不明,就着唐榆先去查了那太医。翌日天明,唐榆就已查了个大概,禀说:“那太医叫钱茂,确与锦宝林是同乡。旁的……没查出什么,他不算太医院里多有名望的,没听说与几位高位娘娘有什么走动。这回皇后娘娘指给锦宝林的太医原也不是他,另还有一位郑太医在照料,他这般尽心,许是锦宝林私下里寻他帮忙了。”
若是这般,倒是最让人放心的了。
徐思婉点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就不再多理会此事。她安安心心地读了半晌的书,眼见晌午将至,着人去小厨房装了一壶事先备好的桂花酒出来,另备新蒸好的螃蟹一碟,用食盒装着,去紫宸殿。
桂花与蟹,中秋前后用来最是应景,一年里也就能吃这么几天。
再往后,螃蟹虽是一直到过年都还有,桂花却见不着了。饶是桂花酒、桂花蜜都能贮存颇久,但少了时令的应景之意,意趣便减了大半。
行至紫宸殿前,徐思婉抬眸便见楚美人也在,手里同样拎着食盒,正客客气气地与殿外候命的宦官说话:“……那我便先回去了,这粥趁热吃为好,劳公公禀奏一声。”
徐思婉驻足,立在她身后安静地听。
在锦宝林有孕之前,楚美人原是以温婉著称于宫中,风评极佳。后来锦宝林有了身孕,两个人又同住一宫,她不知怎的心里吃了味,待锦宝林就刻薄起来。
这样的消息渐渐传开,近来后宫之中对楚氏的风言风语便也多了。
在徐思婉看来,楚氏这样实在不值。就算不提秦家的血海深仇,她也依旧觉得一个男人不值得让女人扭曲至此,连嘴脸都变得尖酸。
不过好在楚氏也只是待锦宝林那样,在旁人面前还是温婉知礼的。那宦官应得便也和善客气,言毕抬眸定睛,见到徐思婉,连忙一揖:“婉仪娘子安。”
楚美人闻声回首,蕴着得体的微笑,朝徐思婉福身:“婉仪姐姐安好。”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花晨手中的食盒上,复又启唇,和和气气地告诉徐思婉:“听闻陛下为若莫尔的事正烦着,这会子不想见人,我们来的都不大是时候。”
“那真是不巧。”徐思婉笑容也客气,言罢就望向那宦官,闻声道,“都晌午了,陛下便是再忙也要先吃些东西,免得累坏了身子。有劳公公进去劝上一劝。”
她口中说着“劝上一劝”,绝口不提自己前来的事。但实则该禀什么,那宦官心里自然有数,当即一揖,就入了殿去。
原要告退的楚美人眉心微微一搐,鬼使神差地驻了足,静等结果。
她想徐思婉该是要吃闭门羹的,虽则徐思婉比她得宠一些,可她也终是没差到哪里去,在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没道理在她们之间分出什么高低。
然不过多时,却见王敬忠亲自迎了出来,朝徐思婉笑揖道:“婉仪娘子安,娘子快请。陛下今早还在说,昨日中秋佳节也顾不上去看一看娘子,怕娘子难过呢。”
“有陛下这句话,我就不难过了。”徐思婉抿着笑,没再看楚氏,就径自入了殿去。
步入内殿,悬于一侧的洁白鹦鹉先看见了她,抑扬顿挫地喊起来:“倩贵人安!倩贵人安!”
皇帝原是忙着,闻言抬眸,便是一笑:“还叫贵人,该教它些新词了。”
徐思婉莞尔垂眸,从花晨手中接过食盒,走上前,轻道:“臣妾让小厨房蒸了些蟹来,陛下尝尝看?”
齐轩闻言失笑,摇头轻叹:“忙得头疼,哪有心思吃这样费工夫的东西?”
他是天子,衣食住行皆有宫人打理妥当,唯独吃这蒸蟹不行。一则若让宫人代为剥来,端来已极不美观,不免倒人胃口;二则吃蟹原是风雅事,吃时必要搭配蟹八件,自己细细拨来才对得起这好时节。
他想想这个中的麻烦,就觉得罢了。
徐思婉却道:“臣妾正是听闻陛下忙着,才有意要劝陛下用些。这东西吃来繁琐,正可让陛下歇一歇神,将旁的事都放放。有些烦心事这样一歇,或许反倒能想通了,事半功倍。”
她话声轻柔温缓,就像贤惠的妻子煞费苦心地想让丈夫歇上一歇。他凝神一笑,很快点头:“好吧。”
言毕就吩咐王敬忠传膳,他执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寝殿走:“我们去寝殿用。”
徐思婉抿着笑,没说话。
不同于内殿用膳要置一张偌大的长方桌,寝殿里只有一张寻常的圆桌,能摆上来的菜肴极是有限。但较之内殿,总归是寝殿里更多几分温馨,一同用膳会更像家人相处,和睦惬意。
行至圆桌边,他先落了座,徐思婉将那一碟蟹与桂花酒一并端出来,放在桌上。小厨房为她备好了一小壶姜醋,御前宫人又呈来两副蟹八件在桌上一一摆好,她想了想,笑说:“方才在外面听着,楚美人似是送了什么粥来?不妨也端来,陛下尝尝看。”
齐轩皱眉,略有厌烦:“本就心烦,热粥吃着更燥,还是你这桂花酒喝来舒服。”
说罢他就先行自斟了一盏,浅啜一口,冰镇过的甜酒裹挟桂花香气入喉,心中一阵舒爽。
徐思婉示意花晨将食盒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