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采昔紧咬牙关,一声轻笑:“没人支使我。”
徐思婉露出讶色:“命都快没了,姐姐倒还挺讲义气?”
却见陶采昔别过头,冷淡地朝向墙壁:“你爱信不信。”说着她顿了顿,又笑起来,笑得讥嘲,“你该不会觉得你在宫中风评很好吧?风头这样盛,想要你命的人恐怕多了去了,我想杀你又有什么稀奇?”
徐思婉拉开第二个抽屉,终于寻到一把短刀,拿在手中把玩着,坐到桌边木椅旁:“宫里的人这么多,姐姐难道觉得没了我,自己就能宠冠六宫?”
“自然不是。”陶采昔挑眉,“我只是嫌你碍眼罢了。呵……若不是阿凡太过大意以致被吴充华撞破,你不知哪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她狠狠切齿,“不过也不妨……除了我给他的那药,你不是还被下了砒|霜么?实话告诉你,那砒|霜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瞧瞧吧,想要你命的人多多啊!我先走一步,就在天上瞧着你哪天丧命!”
“啧啧。”徐思婉啧声,笑意漫开,水眸被笑意牵动地更明亮了。人但凡双眸明亮就多了几分天真,她说话时的轻快口吻也与这份天真极为相宜,“那我也实话告诉姐姐吧——那砒|霜是我自己下的,阿凡也并非因为自己大意才被吴充华撞破。”
陶采昔瞳孔骤缩:“你……”
她转回脸紧盯向徐思婉,因摸不清她在想什么,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合上这样的话,更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好几息里,她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就好像处于天敌面前的猎物,吓得四肢百骸都发了木。
她因而也没注意到徐思婉手里多了把短刀,在她的注视下,短刀被悠哉地拔出,她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刀刃上的寒光:“对不住,是我先布的局。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想宫中既然有人恨我,势必要找些机会下手,所以添人时才特意选了在你身边当过差的张庆和阿凡。他们两个原就身份一高一低,我再有意转换他们的地位,只消有一方私心滋生,就正可被人利用。哈哈,想要我命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被人利用的那一方,才是我的饵。”她嫣然而笑,勾起的红唇像被鲜血染就的,“他们两个我都一早就着人盯着了。阿凡入了局,我也早就清楚,那一剂砒|霜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有了那剂砒|霜,他才会觉得我的心思已然分散,我又将审案的差事专门交给了他,他一边被捧得愈发忘乎所以、放松了警惕,一边又因审案心力交瘁,疲累之下更不免大意。”
陶采昔骤然打了个寒噤,她紧盯着徐思婉,恍惚觉得在面对一个妖怪,惊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所以啊。”徐思婉站起身,一步步踱向床榻。陶采昔终于迟钝地注意到她手里的刀,拼力想往后躲,却因重伤无力挪动。
离得够近,徐思婉左手一把攥住她的发髻,刀刃抵至咽喉,陶采昔杏眸圆睁:“你做什么!”
“姐姐什么都知道了,若还不肯告诉我幕后主使,我可就只能杀姐姐灭口了。”她语调柔媚,萦绕于耳,如一条婀娜毒蛇在低声细语。
陶采昔竭力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时顾不上身上的疼,额头蓦然渗出一层细汗:“没有人……真的没有人!若你心中有恨,又知道有那无色无味的好药,你可会不用?!”
徐思婉眯眼:“那药是你本来就知道的?”
“不是……”陶采昔脱口而出,怔忪一瞬,即道,“是我身边的柳絮,她……她无意中提起来……”
啧,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
只可惜,柳絮已经死了。
徐思婉眼中那抹妖邪的笑意尽退,成倍的冷意覆上来。陶采昔不寒而栗,拼尽全力想制住她的手,可她太过虚弱,徐思婉冷冷地直起身,她的手就脱力地松开了。
紧随而至的,是短刀出鞘的声音轻轻一响。
“不……”陶采昔恐惧得双眸空洞,连连摇头,“你……你不能杀我的,陛下没想杀我!我爹……我爹是兵部尚书……你若敢……”
“姐姐放心。”徐思婉心平气和地欣赏着她的每一分惊惧,“你能多活一日,是因我为你求了情,你爹感激我还来不及。至于你这个做女儿的冥顽不灵又不争气,与我有什么关系?到了九泉之下,你可要记得护佑你爹仕途平顺、步步高升,我日后还有事要求他帮忙呢。”
陶采昔一味地只摇头,已然无暇思量她话中的意味,只恨自己身负重伤,逃无可逃。
徐思婉娇笑一声:“至于陛下,他如何会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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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所住的院子外,花晨规规矩矩地候立着。眼见有位冷宫的宦官走近,她扫了眼院子里,忙迎上去,借着搭话阻住了他的去路:“公公有事?”
“倩贵人还没出来?”那宦官面有忧色,“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贵人还是别久留了。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们也担待不起。”
“应也快好了。”花晨衔笑,“我们娘子心善,从前又与陶氏同住一宫。说是只来送药,也总不免说上几句话,不能放下药就走。公公放心吧,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呢,里头有说有笑的,许是陶氏放下了从前的积怨——这对公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