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蟹膏黄,第三季节,是张雪頔六岁以前最爱的季节。但自从张幼珍车祸发生在这个季节,那再也不是属于她的秋天。
十月七日,张幼珍的忌日。
黑色笼罩整座墓园,照映在两姐妹暗淡无光的脸上。
黑眸,黑裙,黑伞。
张雪頔面无表情看着母亲墓碑上的笑颜。
哭够了,也就没力气再哭。
不同于往日,陆雪松今天没来。
他是爱张幼珍的,至少张雪頔这样认为,否则他怎么会甘心为她单身十几年呢?她完全没想过他是在为自己造痴情人设。
直到那一晚,她和张旖白从墓园回家的那一晚。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都已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千娇百媚的女人正在为男人添酒,陆雪松喝得微醺,圆润的脸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或许是情不自禁,他背着对面的客户,隐秘而狠烈的,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细腰。
在他明白自己是一位父亲之前,他忠于本性,是一个诚实的男人。
这画面恰巧被推门而入的张雪頔撞见,一时间,血液倒流,如车轮碾扎过的糜烂红玫瑰,产生扭曲的想法。
甚至没来得及脱掉沾满泥点的雨鞋,张雪頔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怔怔望着陆雪松的手指出神,在冲动占据上风找陆雪松理论之前,被张旖白拦住,“等一下。”
张旖白就像早就知道父亲移情别恋了一样教育她,“你有想过,如果陆雪松不给我们物质上的资助,我们会怎样生活吗?”
她看着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需要考虑这个现实问题。”
气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雪頔惊觉,自己的家好像早已支离破碎,不复存在,像所空空的地窖笼牢。空洞乏味。没有情和爱,只有冷冰冰的现实问题。
“所以你就任人摆布,像空气一样活着吗?”张雪頔大概是昏了头,对谁都是反抗和歇斯底里。
尖叫声太大,引得餐桌上的外国商人们频频回头,猜忌揣测着两个小姑娘之间发生的故事。其中也包括宋枳豪。
陆雪松坐在主位上,脸色沉的不像话。须臾沉默后,他动了两下手指,隐秘
的让阿姨带她们各自回房。
可比起阿姨的唯命是从,张雪頔的脚步来的更快些。她几乎是机械的走到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大喊,“你为什么不来墓园?今天可是妈的忌日!”
她说这话既是冲着陆雪松,也冲那个素未谋面过的风情万种的女人。
那时,她的眼里已然有泪。
“哎呀,今天是您夫人的忌日啊......抱歉我们不了解,要不商谈下次再继续?”
投资对象虽然是外国人,但他们也是听得懂中文的。带头的那位投资人在听见张雪頔的哀嚎后,神色匆匆拿起公文包,作势离开。
“啊没有的事......”陆雪松跟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点头哈腰,温和的笑掩盖住他额角暴起的青色脉络,“您先别走,咱们接着说。”
“可......”
高大英挺的外国友人下意识瞄了眼张雪頔的反应。
陆雪松转过头,当即换了副嘴脸,低声道,“你赶紧给我回房间去,不准出来。”
她这次没听他的话,不愿意同他做扮家家酒的游戏,冷冷道,“生意比妈还重要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想知道陆雪松的回答了,只想宣泄完自己的小情绪。仅此而已。
“还是说这个女人比妈重要?”她抬眼,用那双被泪水包围的黑眸盯着他。
“陆雪松你太让人失望了。”
就是这个眼神,像极了张幼珍死前看他的眼神。饱含爱与恨,让陆雪松的背禁不住僵了下。
在惹怒陆雪松这件事上,张雪頔素来做的很好。而为了奖励她的优秀,陆雪松一气之下扬起另一巴掌,作为回礼。
是的,她又被打了。当着众目睽睽,做他严父形象的垫脚石。
这一巴掌力道很重,导致她左耳有点聋。
不露声色缓和几秒后,她抬头冷笑,“左右对称,挺好。”
语毕,张雪頔捏起酒杯泼了陆雪松一脸,看起来坚强又冷静的回了房间。
房门被重重砸上。
夜色的喧嚣浮沉里,一道目光定在那扇门上,久久不能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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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织成的网,乘着厉风,铺在晦明交替的夜色里,积攒少女的眼泪。此刻,他们的相处模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诡异三分。
颤抖着蜷缩在被窝角落,张雪頔闭着眼。明明
已经努力逼迫自己不去回忆刚才发生的种种,可奈何大脑就是不听话,硬是将片段割断,高速回放几百几千遍。
她没锁门。并非故意。只是因为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舍得施舍自己的半分温柔体贴来安慰她,所以她没必要锁门。
信誓旦旦被打破就在下一秒,宋枳豪从外边进来。于他眼中,房间里灰沉沉一片,裹着哭声。
压抑的气氛他用半开玩笑的方式缓和,“是这位小姐点的倾诉套餐吗?”
她把脸藏在被子里更深几分,正哽咽着,没有回答。像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