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仗还真挺吓人,要是他问心有愧,肯定会心虚地趴地上老老实实地招供。
但他问心无愧,庞元英就抬头朝堂上看。
狗头铡再往前,有一巨大的乌木桌案,上摆着签筒、印盒、红黑砚台、笔架等。包拯就端正的坐在乌木桌后,穿着一身黑底蟒袍,头戴黑色镶翠玉的长翅官帽,肤色比正常人偏黑些,但其实就是欧美人都很崇尚的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年纪大概三十左右,剑眉凤目,庄肃俊隽。
他额头上真有一月牙儿,这月牙儿给庞元英的感觉就像是菩萨眉间的红点,平添了一种仙家神武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更异于旁人,如鹤立鸡群的鹤。
惊堂木再次响起,唤回了走神的庞元英。
“回大人,不知罪。”
庞元英徐徐说着,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这样会增加他说话的可信度。
“我听说那翠香楼闹鬼,就跑去探查,不曾想会碰见两具女尸被挂在梁上,尸体还被人开膛破肚了。我看到那一幕很害怕,自然想逃,结果跑出去没多远就碰到开封府的官差了。他们认定我是凶手,并不听我解释,接着就把我架进了大牢。”
阐述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不疾不徐,见不着半点纨绔的样子。
包拯感兴趣地审视堂下的少年。年岁应该不到二十,五官有棱有角,一双桃花眼黑漆漆地明亮,藏着几分风流态,唇很薄,嘴角天生上扬,是一张微笑唇,即便样子严肃时看着也似在笑,给人一种亲和感。
此刻他低眉顺眼,乖乖地跪在地上,努力做出认真严肃的模样,似乎很怕别人不信他的说辞。
“府衙曾接到百姓报案,说翠香楼闹鬼、有异臭。前天夜里他们巡逻时,刚巧看见你慌张地从翠香楼跑出,便想起此事,去那翠香楼一瞧竟有两具女尸,势必要将你缉拿归案了。”
包拯叙事的语调依旧斯文,但声音却让人听着极有威严。
庞元英从包拯的话语中能感觉得出,他人是很讲道理的,再加上包青天的形象在他心中原本就很光辉。庞元英非常愿意相信包拯。
“那大人可否查明了案情,发现我是被冤枉的?”
包拯突然展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打了个哈欠。
“本官刚伴驾归来,你的案子只看了两眼。”
人忽然变得慵懒又散漫,这真是开封府的包大人?
包拯随即站起身,挥了挥手。
庞元英见包拯要走,岂非自己还要坐大牢,有些急了。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他还装什么装,必须撒泼!
“包大人要是没工夫查案,可以指派少尹或判官负责我这案子,不要一拖再拖。我明明没杀人,凭什么我要一直在大牢傻等着受罪。耽误了我的青春,你们谁负责?”
“少尹?判官?”包拯听这话笑起来,“你觉得开封府除了我,还有谁敢审你。”
庞元英一时语噎。
反正他今天出来了,就绝不会再去坐大牢。
庞元英站起身,伸开双臂,转了一圈。
“你们瞧清楚了我这身衣服,比纸都干净。我要是真杀人了,并把那两具女尸开膛破肚,身上怎么会半点血都不见。再者那晚我虽然没仔细看,可两具女尸已经发出那般难闻的臭味,至少得死了一两天以上了,凶手作案时间必定在我到达之前。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
“庞大公子,包大人摆手的意思其实是要将您当堂释放。”站在一旁做记录的文书忍不住出了声。
文书随后告诉庞元英,因为后续还有些手续要办,所以这个手势其实是示意他们这些手下来处理释放他这件事。
“啊?啊——”
庞元英怔了下,再看包拯,发现他正‘友好’地对自己微笑,但庞元英总觉得他含笑的眼里有种戏谑意味。
明知道他刚刚误会却不提醒他,由着他说下去,这个包拯是故意要他出丑么?庞元英隐隐觉得包拯这人有点腹黑,不过谁也没说过公正廉明的人就一定不腹黑。
他现在不关心包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下既然冤屈已经洗清了,他的委屈账就得好好算算。
他可在开封府大牢呆了整整两天了,这两天的生活质量跟他之前的比,完全下跌到地狱层次了。不仅居住条件和伙食差,还超级无聊,连本书都不给他看,害得他只能靠数蟑螂老鼠和挖蚂蚁洞打发时间。
“白白蹲了两天大狱。”庞元英竖起两根手指。
“对了,你字懋贤,谁起的?”包拯瞟一眼桌上的案卷,忽然想起来问。
“我爹!我爹!”
庞元英故意说了两遍,对包拯强调再强调。
你冤枉了你了死对头的儿子,还不快快补救,道个歉。
“不错,好歹这字能听得过耳了,一会儿回去替我跟你爹问个好。”包拯笑了笑,便挥了挥衣袖,自带着一缕清风而去。
庞元英站在原地琢磨包拯那话不是味了,什么叫好歹‘字’能听过耳?莫非他觉得自己的大名‘庞元英’不好听?
提爹不好用不说,反被人笑话了一通。
庞元英牙痒痒。
文书将庞元英的证供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