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所以一觉就睡到了九点多。等收拾好出门,已经过了十点。 云朵稀稀落落,天上像是裹了一层毛玻璃,不知何时又起了雾,像薄纱一样罩在楼顶上。 风儿打着旋,卷起了几只塑料袋,“悠儿悠儿”的转着圈。穿环卫马甲的老大爷健步如飞,一个鱼跃就勾了下来。 “嘿哟,这大爷可以,我都跳不了这么高。” “主播怎么这么晚了,这都十点多了?” “就是,直播间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是我记错了,不是生产队的?” “不,就是直播间!” 果然,腔调还是那个腔调,画风还是那个画风,这直播间的风格,怕是改不过来了…… 李定安摇着头,把手机挂好,慢悠悠的进了潘家园。 天不怎么好,但丝毫没有妨碍到古玩市场的生意,人还是那么多,依旧是那么的热闹。 还是和昨天一样,连看了十多個摊,要么是一水儿的生鲜货,要么就是价高的离谱。 但古玩就是这样,很考验玩家的眼力,也极度考验耐心。李定安也不急,只是慢慢的看。 看着看着,耳边传来一阵嚷闹,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也就隔着几步,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女人面带悲色,脸色腊黄,头发凌乱,还顶着两只黑眼窝,一看就是好多天没睡好。 穿的也很朴素,怀里抱着一只仿皮包,包里插着一只卷轴,看着像是字画。 “这画是从我公公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要不是家里老人病重,又凑不出钱,我绝不会卖……” 说着说着,女人又流下了眼泪,从包里翻出几张票据和一个小本:“不信你们看,这是地坛医院的住院押金单……” 卖毛笔的小姐姐:“好可怜……” “确实挺可怜的!” “主播眼力这么好,能不能给帮忙看一看,要是价格不高就收下来,也算是江湖救急了!” “对,能帮就帮一把……” 李定安瞅了两眼,稍靠近了一点,但没有往上凑:“先不急,看看再说!” “还看什么呀,再看就被别人买走了……都有人问价了……” 品艺轩:“别催,催主播也不会胡乱开口,这是行规:别人看东西的时候,只要没有出价,或是没有明确说‘我不要了’,你就不能插嘴。” “你们这行规距真多!” 李定安悠悠一叹:“规距确实多,但骗子更多!” 他这语气委实幽默,网友都笑喷了。 “主播的意思,这女人是骗子?” “看着不像,至少那腊黄的脸色、黑眼圈不是装出来的!” “对,我爸住院做手术,我守了半个月,三五天就成这样了。” “我就是医生,那票据应该是真的……” 现在化妆技术这么高,猪都能给你画出个人样来,何况黄脸、黑眼圈? 票据就更简单了,都不用造假,随便住一次院就能有好几张,出院结帐的时候就说丢了…… 倒不是他先入为主,而是觉得这女人不对劲:就离着两三米,风正好又往他这边吹,这女人身上却闻不到一丝消毒水的味。 你要说她洗澡了吧,身上却有其它的怪味,头发还这么乱? 这里不是看画的地方,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进了旁边的一家奇石店。 老板挺热情,还让店员给每人倒了一杯水。 李定安也跟了进去,不过没往跟前挤,只是站在圈外看着。 女人拿出了画,展开铺在了桌面上。是一副果蔬图,四尺对开斗方(68cm*68cm),上面画着一红一黄两块西瓜和一个梨。 瞅了一眼印章,是民国画家丁辅之。 这位也算是传奇人物,他是诗人,也是金石专家,又是书法家,更是西冷印社的创始人之一。民国时期,他在文化界内的地位很高,张大千、齐白石早期的作品都有过他题的诗和鉴赏过的印。 四十六岁时,丁辅之才开始学作画,还是自学,不过作品质量极高。但因为留世的作品太多,他的字画价格一直上不去,前两年拍过他晚年时期画的一副梅花扇面,成交价才13万。 这副要大很多,看题跋也是晚年所做,且笔意工致,䪨味悠雅,价格肯定要高一些。李定安预估,如果这副画是真的,大致在二十五万以上,三十万左右。 看画的有三个人,一位比较胖,另一位又高又瘦,第三位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相互间应该不认识,胖客人看的时候,其余两位也不插话,等他看完瘦高个才上手。看的时间也不长,大概都是三五分钟。 胖客人:“字迹没错,印也没错,纸也是老的……” 瘦高个:“我再看一看!” 中年人:“这里有吴昌硕的题跋,好像也对……你准备卖多少钱?” 女人不假思索:“最低十五万!” 如果这一副是真东西,十五万等于跳楼价,也与这个女人急着筹钱治病的理由相符合 一听这话,胖子异常果断:“十五万我要了!” 瘦高个摇摇头:“我再看看!” 中年人想了想:“我看着像是真的,但有些没把握。伱看这样行不行,这附近就有字画店,我找个内行看一下,如果看准了,我出十七万!” “啊?” 女人可能没想到不但不杀价,还有人涨价,反正很惊讶的样子,“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别人也出这么多,是不是就不用麻烦了?”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女人期冀的看着另外两位,瘦高个还是摇头:“我再看看!” 胖子却有些犹豫:“能不能等一下,就一分钟,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