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韵送走络绎不绝上门道喜的同事,僵硬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的肩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叫人喘不过气。
虽然她一下成了院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可她心知肚明,这样的荣誉究竟是怎么来的。
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汪清韵打起精神:“进。”
进门的,是同科室的护士们。
不等汪清韵说话,大家便叽叽喳喳夸赞起来。
“汪主任您也太厉害了,这案例算是医学界的疑难杂症呢,没想到一下子被你解决了。我现在走到别的科室去啊,腰杆都直了。”
“是啊,是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您这样的成就,做梦都要笑醒。”
“医院内部的奖励已经下来了吧?汪姐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好好搓一顿?”
“这病人一直是孟主任手底下的,他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九泉之下也能够心安了。”
汪清韵听到孟迁二字,心脏猛然一跳。
这几天一直被她压抑着的愧疚情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祭拜他,顺带告诉他。”生怕她们说出其他戳心窝子的话,她开口赶人:“行了行了,大家都忙活自己的事情去吧,饭少不了你们的。”
大家都知道汪清韵和孟迁的关系极好,见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说话的小护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瞬间脸一片苍白。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弥补过失时,办公室的门骤然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慌张冲了进去。
他声音带着可见的颤意:“汪主任,不好了,袁裘所有的生命体征值都降到了临界点,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办公室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肃穆。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汪清韵面色陡然大变,她霍然起身:“带我去看看。”
说完,她不管办公室内的护士们,直接夺门而出。
而被留下的护士们则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欣喜也被恐慌所取代。
“难不成治疗方案有问题,所以才会造成人休克吗?”
“可是手术之后,袁裘的情况一下子稳定了下来,扩散病变的细胞也得到了控制,怎么可能会是手术的问题?”
“别说了,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回去好好工作。”
汪清韵站在抢救室外,神情有些麻木,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这个治疗方案是她提起的,所有的研究报告署名都是她,一旦病人死亡,她需要付极大的责任。
虽然家属签署过同意书,可她能想象到,辗转多地、到了这个医院,仍不放弃治疗的人,知道死亡的消息后会有多么的崩溃与无助。
汪清韵攥紧了拳头,她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还是先回办公室吧,消息一出来,我就安排人立马通知你”
汪清韵摇了摇头。
说话之人一下子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想好该怎么为自己开脱?”
在医院这么多年,每个医生都有处理突发事件的一套方式。
汪清韵闻言,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荒诞不羁的念头浮出了脑海。
她根本就没什么错,唯一错的只是占用了孟迁的劳动所得,事实证明,这研究还有没有被察觉的弊端。
如果她去找院长,坦白地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是不是就能够安然无恙??
一时间汪清韵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如一滩浆糊,怎么捋都理不清楚。
“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进去?进去之前人家就说了,抢救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汪清韵始终浑浑噩噩。
而就在此时,病人的家属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袁立拽住汪清韵的手腕,连连发问:“主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过做完了手术就没有大碍,过几天就能够出院了吗?”
汪清韵摇了摇头,有口难言,最后她垂头丧气的:“我也不知道。”
袁立情绪处于临界点,紧绷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加壮硕,他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知道了。”
说完后他便安静地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祈祷着最后能有好的结果。
汪清韵没想到袁立压根没有质问她,迷茫的双眼透露出些许的不可置信。
就这瞬间,她突然有些羞愧。
羞愧自己为了私事、理所当然地占用了孟迁的研究成果,更羞愧占了便宜出事后、想把过错推给孟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汪清韵眼眶有些酸涩,她直直地盯着替自己考虑的同事,冷静又笃定道:“我负责。”
说完这话后,她浑身轻松。
已经不要脸了一回,不能再一错再错了。
同事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你这是疯了吗?”
要是袁裘确定死亡,那汪清韵可就摊上事儿了。
汪清韵轻轻地“嗯”了一声。
同事欲言又止,他很想再劝汪清韵两句,但最后只能无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