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越来越高,席余烬便懒得看读者们的哀嚎。他在全心全意地等待另一个更新。
时间拖延一分,他就感觉多一分紧张,心弦越来越紧绷。他如钟表上的秒针在观景厅绕圈漫步,仿佛一个没灵感的作家。
“咔哒”
门锁开了。
席余烬看着伽诺,明明是这个宇宙中最熟悉的同行者,他却一下子达到紧张的最巅峰。他好像听到钟表时分秒缓缓合拢的声音,悬空了半天的第二个靴子终于落下。倒计时结束了,该来的总会来。
伽诺同样很紧张,比他第一次进入权限日还要紧张。他握着手稿,其实光脑有电子版,但手稿的形式使他手上能有点依靠。他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可他还是想做。
“我写了一封信,想投稿在蓝星上。”伽诺说道。他察觉到席余烬表情出现了一秒的异样。这一秒内,余烬诺松了口气,没有他预想的惊讶,这违背了他经过盔甲推演千百次的场景。他的计划偏差值达到99%,下一秒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一秒内,伽诺已经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那我——看看吧——”席余烬努力装作事先并不知情的样子,左手拿起一只笔——虽然他惯用右手,但他此刻已经忘记了——毫无意义地把笔放进口袋,又拿出来,再放进口袋。
两个人都用尽此生最拙劣的演技,还对对方的不对劲视而不见。
在一番毫无营养、干巴巴的、宛若梦游般的客套话后,席余烬终于拿到伽诺的手稿。
他看到第一眼时,整个潮平号都被他的引力带动,违规转向了180°。
伽诺难得结巴:“怎、怎么了吗?”
“我看到了四个字,这写得非常好。这四个字是……”席余烬鼓起勇气瞄了一眼文稿,快速答,“致余烬诺。”
太吓人了。
两人同时想到。
潮平号已经装载了自动导向装置,所以不必担心席余烬的引力问题,它会在两人极其磨蹭的对话中,悠闲自得地转回正确的航向。
“这是写给我的信吗?”席余烬恢复了一些理智,心情在剧烈波动后终于劳累了,进入诡异的平静期。
伽诺的每一次肯定都让席余烬感到安心:“是的,我只想这样做。我想向余烬诺,表达多一点……”
席余烬低头看下去。
“致余烬诺:
“我翻阅了蓝星的现存文本,并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蓝星词汇来形容你我。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也不想牵扯到过于离奇曲折的案件里,更不想因为误会与你分离。
“我很少想法,但我想把遇见你之前的时光平铺在你面前。我在故乡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但仍记得我的工作是日复一日地观察宇宙、防御外敌。可是战争已经过去许久,与其说我的职责是戒备,不如说我在瞭望。在宇宙的变化奇景中,在一天天的沉闷与无聊中,我产生了一个错误的思想,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错误一旦产生,就只能继续错下去。可是未来该是怎么样的呢?我不知道。
“遇见你就像奇迹的开始。请允许我重新写一份简历,我是蓝星官方翻译,拥有多语言转化经验……在对敌方面暂无敌手,拥有如下经验(省略一部分对武力的炫耀),请放心……我会飞,还会驾驶飞船,还会砍价,还会煮蓝星菜式,还能回答很多很多问题(涂涂抹抹许多遍),我还会摘走别人的花(涂抹)
“我清楚奇迹会有结束的期限,可多待一秒,多走一段路,我就好像多喜欢你一点。”
看完最后一句,席余烬就像被火苗燎到一样缩了一下。他的内在好像也被烫到了,无数酥麻的暖流正在化开。
“我……”
席余烬看着伽诺难得紧张又无措的眼神,只想迫不及待地回应他,一点自己等待过的苦恼都不想让伽诺品尝。有什么好犹豫的?喜欢就是简简单单的事,全宇宙谁敢反对?
可是话刚出口又绕了回来,如纸飞机一段俯冲后又掉头飞回起点。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席余烬内心里有一百只小鸟在唱歌,被致以纯洁的爱意当然是人生中最幸福、最喜悦的事。可他面上偏偏表现得收敛,语言还在试探,像在装腔作势,又像在渴求更多。
他尝试举例子:“喜欢大概是,再无聊的东西,都下意识和对方分享。”
伽诺严谨地问:“我写的东西会无聊吗?”
席余烬果断摇头。
伽诺思索了0.5秒,起身,向席余烬压过来。席余烬眼前一暗,紧接着伽诺的下巴就放在他肩膀处,两只手紧紧搂着,心跳声似乎能使钻石也为之震动。席余烬看着透明的全景天花板,看着辽阔的群星,手足无措地接受来自另一个宇宙的全部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