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西门吹雪说中了他心中所想。
那个为了复国而对自己的手下狠下杀手的慕容复,已经在参合庄死去了。醒来的这一个,只是一个空空白白,什么都记不起来,天大地大却连自己的家都已不再是自己家的游魂。他没有了复国的报复,没有了人生的目标,在姑苏的莲塘街市间恍惚地游荡,为的只是影子人灌输给他的命令。
西门吹雪看了墨麒一眼,蹙起眉头。
在西门吹雪心里,他是完全不能理解墨麒为何而犹豫的。慕容复想要夺财,杀。想要夺药,杀。想要搅乱姑苏的平静,杀。
但西门吹雪心里认墨麒这个朋友,于是他开口的话就变成:“先找到慕容复,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西门吹雪想:若是慕容复没有恢复记忆,并且这次没做下无恶不赦之事,那放他第二次生命也可。但若是慕容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亦或是恢复了记忆……如果墨麒下不了手,那他完全可以代劳。
今年的三次出门,帮陆小凤解决麻烦算一次,南海算一次,姑苏算一次。姑苏这里他还没有动过手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复,也能算是值得他出剑的对手了。
想到这,带着墨麒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的西门吹雪,不由地又发散地联想到了新的问题:……慕容复是怎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
西门吹雪被这突然蹦进脑子的问题难住了:……莫非面对孤城的时候,慕容复还能也刺出一记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突然升起了几分期待:若是如此,当可一战,大善!
还藏匿在某间小破屋中的慕容复:“阿嚏!!”
…………
西门吹雪确实将叶孤城……的身体,照顾的很好。
至少就墨麒所见,衣服换新了,发冠换新了,就连指甲都修剪的圆润完美。
墨麒:“叶城主一直没醒,可有什么其他反应?”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平板道:“擦身、换衣、推按肌肉时,耳朵会红。”
墨麒:“…………”
墨麒下意识地望向叶孤城的耳朵。
如玉的耳垂居然又慢慢红了。
墨麒靠近了些:“他……能听见我们说话?”
西门吹雪冷静道:“能。”他转过身来,对被他安置在床上,白衣整洁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的叶孤城道,“但求与君一战。”
西门吹雪冷漠道:“不红了。”
叶城主的耳朵,瞬间白回去了。
墨麒:“…………”
西门吹雪严谨地对“叶孤城对外界有没有感知”这一问题做过试验。
他俯下身,低磁清冷的声音在叶孤城耳边道:“晚上擦身。”
墨麒眼睁睁看着叶孤城的耳尖又红了回去。
西门吹雪:“与君一战。”
耳尖唰白。
看得出来,西门吹雪找回叶孤城的这几天,已经寻找到了如何与不愿醒来的叶孤城相处,自得其乐的办法。
墨麒问道:“既然叶城主对外界的刺激都有反应,除了擦身这些平素必做之事,庄主可曾与叶城主说过话?”
西门吹雪冷肃地道:“说什么。”
墨麒沉吟了一会:“白云城的现状?”
不知是不是墨麒的错觉,西门吹雪冷冰冰的声音里似乎有丝怨气:“初临白云城时,他似有苏醒之兆,然我与九公子平息白云城之乱后,便又消失了。”
早知道不平息了,就看你醒不醒——墨麒总觉得西门吹雪好像是这个意思。
不过——“与九公子?”
墨麒惑然问道:“与九公子是何意?”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我至白云城第二日,九公子率人来助,半日后城乱便消,如今白云城正为九公子之人把守,理当无碍。”
墨麒:“……?”
???
怎么就理当无碍了?
墨麒突然反应过来,除了楚留香、胡铁花这种曾和他一起被宫九下过迷药的人,以及展昭、包拯这种早已清楚太平王世子野心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宫九那张看似清冷、一丝不苟到令人发指的表皮下,那颗藏着毒的芯。
西门吹雪更是从未与宫九谋面,只是在南海有过交道,觉得“这是同墨道长似有暧昧的同伴”,再加上宫九平日里总隐藏的很好的假象,居然当真觉得宫九是和墨麒、楚留香一样,极为可靠的人了。
墨麒不由地沉痛看了眼叶孤城:“……”
他叹了口气,转向叶孤城:“西门庄主信错人了。”
“宫九并非可靠之人。他曾为了抓我,在江山醉的茶中投药;绑了我如今的徒弟做威胁;但凡曾让他不快活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玉门关东珣王世子赵显,曾对九公子出言不逊,玉门关案结第二天,他在上斩首台前,在白马寺囚牢中被万刀穿心,活活流血、痛苦而死。死前尝遍了女刑囚的拷刑具。”
宫九背后的小动作,墨麒不知道吗?
他离宫九那么近,自然比谁都清楚。
宫九并非良善之辈。墨麒比谁都清晰地明白这件事。
但宫九在与他同行之时,却好的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