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 西凉军。
军师看着辽国使者送来的消息:“河西知府事身死, 河西军统军大将木将军、史副将身死……”
主将坐在帅座上, 皱着眉不耐道:“那又如何,耶律儒玉传这个消息给我们,难不成我们就得乐颠颠的出兵吗?”
军师温声温气地劝道:“将军, 您再细看。”他细细点出,“这些人死,当然没什么大事, 宋人那么多, 总归有人能顶上的。但您看看这儿,这史副将是怎么死的?是死在河西军自己监守的大牢里的!这说明什么?”
主将沉思了一会, 眉头缓缓松开,痛快地抚掌道:“这说明, 河西的军心,已经给这几个将军自己搅散了!好也!”
河西军, 这匹庞统留下的野狼。
野狼的嘴,终于开始对准自己圈内的羊了。
即便那是匹黑羊,那又怎么样?有哪只狼在尝过羊的味道后, 还会继续缩起爪子做它的乖乖牧羊犬,收起已经开了腥的野性的?
一直主战的军师再下一剂猛药:“庞统就要来了, 不管我们举不举兵, 他都要重新回河西了。我们这个时候不提前下手, 难道还要等庞统杀回河西, 整顿了那群野狼, 等着那群野狼将狼口重新对准我们吗?!那您就再也没有机会打下河西了!”
军师加重语气道:“国主的责骂,已经不止一次了,将军,您难道要活生生等到自己被国主废除兵权、‘告老还乡’的那一天吗?将军,这是机会,千载难遇的好机会啊!”
“你说的没错!哈哈哈哈,阿满,我的好阿满,我果真离不开你!”主帅大笑着狠狠一拍扶手,站起身,向前猛跨了几步,“传令兵,来啊!发令,整军!”
决心破釜沉舟的主帅没有看见,自己身后一副忧心忡忡的军师,双眼中划过的诡谲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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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白玉堂又回到了他被影子人唤醒的那一天。
当他穿着染满鲜血的衣服,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好像失忆了。
过往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里,眼前只有那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黑衣人,正喋喋不休地向他讲述着他听不懂的话。
透过这幢幢人影望向窗外,是一片洁净的雪白世界。
剔透的、未经一丝玷污的白雪,厚厚地铺盖在地面上、树梢上、台阶上。澄澈的阳光映在雪上,宛如一堂美玉。
他空荡荡的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白玉堂。
然后就是一个模糊的、晃来晃去的红色身影。
但那些在他耳边聒噪的人实在太吵了,每当他抓住一点那袭红衣的影子,嘈杂声就会将那抹红意扑散在漫天的白雪中。
于是心情暴躁的白玉堂,黑洞洞的双眼一充血,从床上一跃而起,拼着还没治好的重伤,把那群聒噪的黑衣人暴揍了一顿。
自称影子人的黑衣人们拖着断腿断胳膊撤退了。
留下白玉堂,慢慢走出屋子,仰头去看四周包围住他的漫天白雪。
起初,来他屋子的人还挺多,来的还挺勤的,后来被揍多了,人就少了。等到连续了不知多久的雪终于停下的时候,有人敲开了他的屋门,告诉他:“该干活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白玉堂思考了一下,还是带着自己钢刀、白衣,跟着影子人一块儿“干活”去了。直到到了地方,他才晓得这是份什么“活计”。
暴揍好像也没法阻止这群烦人的家伙,白玉堂渐渐被“同伴”们边缘化了,他们“干活”的时候,白玉堂就被支开,被请出去做一些勘探地形、收集物资之类的事,美名曰作为领队,就应该干这种既不累、也不脏衣服的轻松活。
但这种事情,再怎么避,也不可能完全避开的。
白玉堂到底还是插手了。
然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提着梅师爷血糊糊的身子,扔进衙门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他还该不该回广山城了?那些黑影子现在见到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深恶痛绝、看叛徒似的愤怒。……不然,干脆和衙门里的人通通气?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玉堂!”
白玉堂条件反射式的转身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明明自己是救人的那一个,却落荒而逃的像是见不得人的老鼠。
白玉堂的眼前晃过自己每日洗漱时,在铜镜中照见的那张状若恶鬼的面孔,还有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使着轻功的脚便不愿停下来。
“玉堂!别跑了!我都看见你的脸了!”身后那人有点气急败坏的喊。
……已经看见了?白玉堂又往前奔了几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身后那人说了什么。
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中就撞入一簇像在燃烧着的火红。
来人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只被人突然抢走了小鱼干的气呼呼的猫咪。
来人见白玉堂不跑了,连忙往前一扑,拽住白玉堂:“玉堂!你没死!我抓到你了!”那人像是只怕被丢下的猫咪似的,两只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