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看着老太医进来的时候,叹了口气。
秦大夫和他说过,那遮掩脉象的药性也是会在人体内逐渐散去,这时候被老太医诊脉的话,那一定会被发现端倪。
事已至此,莫惊春忽而心神一定,倒是少了之前的迷茫。
他看向老太医,轻声将自己最近的情况告知老太医,只除去了秦大夫的那一茬。老太医脸色微变,险些拽掉了胡子。他小跑了过来,忙不迭捉住莫惊春的手腕,刚一碰,脸色就微变,这入手的温度实在是太凉了些。
老太医坐下来,凝神给莫惊春把脉,越是久坐,这脸色就越是难看。
老太医的脸色越是难看,陛下的血气就越发刺人,那毫无遮掩的气势,已经让得好几个侍从跪倒在地,捂着口鼻忍不住抽/搐起来。
莫惊春微蹙眉头,下意识按住陛下的手,“陛下,臣无碍。”
刚才那一刹那的剧痛已经消退了。
“什么无碍有碍的,”老太医气得直咧咧,“您,您这身子骨,可是已经有了孩子!本来就胎位不稳,被非结合的天乾一逼,又变得更为严重。”这可不是小事,莫惊春的身体,本就需要好生养着!
他这话一出,整个殿宇都寂静了。
公冶启直勾勾地看着莫惊春。
那眼神也说不上是不喜还是欢愉,错综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理解,莫惊春下意识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神,但老太医却不理会这般复杂纠结的情况,已经是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刷刷刷开药,还让身后跟着的药童快步回去取些什么,然后老太医从药箱里掏出来一个玉瓶,赶忙从里面倒出来三枚药丸,递给莫惊春让他吞服下。
刘昊端来水,莫惊春一口吃下去后,感觉那药丸在胸腔化为一股暖流热热地下去。不知是错觉,还是当真如此,一直在作怪的下/腹倒是真的好了些。
公冶启看莫惊春的脸色好了些,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莫惊春忙抓住陛下的袖口,压着声音说道:“陛下,您打算作甚?”
“上朝。”
公冶启平静地说道:“子卿,寡人去去就回。”
莫惊春狐疑地看了眼陛下,“当真去去就回?”
陛下这通身的杀气,哪里是去去就回便能解决得了的模样?
可是公冶启搬出朝廷重事来说话,莫惊春又拦不住陛下,只得用眼神示意了下刘昊跟上。若非莫惊春当真意识到这难受的滋味,不然他必定是要起身。
刘昊苦兮兮地跟着上去了,他在心里无奈地说道,如果他能够阻止陛下的话,那早就阻止了,哪里还能轮到他?
莫惊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被老太医按着吃药。
可是老太医脸上,却是忧心忡忡。
他并没有因着莫惊春的症状缓解,神色就变得好看起来。相反,端是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莫惊春就大致猜到不会是好消息。
老太医犹豫了片刻,看了眼正在外吩咐宫人的德百,轻声和莫惊春说话,“莫侍郎,您这胎的怀像并不好。本来您的身子,就需要多多温养一二年,才能放开些。如今却是有了意外,若是强行生下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陛下大步从门外走来,冷声说道:“杀了它。”
陛下这来去的速度,却是不慢。
在莫惊春看来,不过是一碗药的时间,帝王便回来了。
莫惊春蹙眉看着公冶启,“陛下,您……”他还没有站起来,就感觉到陛下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如果说陛下原本的信香是暗沉涌动的血味,可是如今却是扑面而来的腥浓。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可是陛下却没有给莫惊春说话的机会,而是重复了他刚刚的那句话,“杀了它。”
他话语中的指代,显而易见,是莫惊春腹中的胎儿。
老太医的脸更加皱成一团,酸巴巴,很是愁苦。
他道:“陛下,莫侍郎的身体,其实不适合在此事孕育。但堕掉这个胎儿,对莫侍郎体内已经稳定的情况来说,又未必是好事。还请陛下容许臣细细斟酌,再行判断。”
新帝的态度强硬,语气平静,“只要有可能伤及他的一分一毫,没有必要留下这个祸害。”
这一室的冷凝中,唯独莫惊春笑得出来。
他淡笑着说道:“陛下,您不觉得,这还得考虑一下,臣的意思吗?”
陛下缓步走向莫惊春,在他膝边坐了下来,“你其实已经预感到了,但子卿不说,不正是犹豫不决,是要留下,还是不留下吗?”
莫惊春敛眉,陛下说得倒是不错。
公冶启挥了挥手,让包括老太医和刘昊等人都先退下,等他们离开后,他方才说道:“子卿,倘若这东西会威胁到你的安危,那不留也罢。”
莫惊春:“……陛下,子嗣在您的眼中,便当真是这般不堪的东西?”
公冶启漠然,“就如同受伤时要挖出来的一块腐肉,虽然割开有些痛,但总比腐肉继续生长下去要来得好。”
莫惊春骇然,却是不赞同公冶启的话。
但此时此刻腹中隐隐作痛,让莫惊春失却了在这件事上纠结的想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