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本来准备好了采访题目,打算采用一问一答的形式。
这种采访方式,对记者而言更容易把控,对受访者而言也更有条理性。前几天采访旭日升老总的时候,耿忠就是这样做的,因为他发现段老板的空话太多,整着整着就自说自话,不知不觉已经离题千里,关键时候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说白了,旭日升的段老板表达欲太强,你问一句他答十句。其中九句都跟采访内容无关,全是在说旭日升多么不容易、旭日升克服了重重困难、旭日升的员工有多么团结,恨不得把旭日升的一切优点都展现出来。而遇到比较难堪或不想回答的问题时,段老板又喜欢偷换概念,废话一堆一堆,搞得耿忠这个采访者都插不上话。
而跟宋维扬接触之后,耿忠就发现小宋厂长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他不会岔开记者的话题,更不会说一箩筐废话,反而还会在记者提问的基础上,进行有意识的方向引导,就算转换话题都比段老板更巧妙。
这种采访对象,属于新手记者的噩梦,分分钟就能反客为主。
或许大家对此没有什么概念,但看看陈鲁豫采访王首富的视频就知道。陈鲁豫这位采访者,被王首富全程碾压,采访只进行了三分之一,陈鲁豫的采访节奏就全乱套了,最终所有话题都被王首富牵着鼻子走。也可以看看郭德纲被邀请做节目嘉宾的视频,老郭三言两语就抢走主动权,主持人只能被动应付,场子被老郭砸得稀碎。
耿忠只坐下来聊了几句,就知道宋维扬属于哪种类型。所以,他干脆选择聊天式采访,完全放开了闲聊,最大限度引出宋维扬的各种真实想法。
至少,跟宋维扬聊天比较愉快,天文地理、政治历史、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就像和老朋友聚会一般。
面对旭日升的段老板,耿忠可没有那样的耐心。段老板只会说自己以前的困苦经历,如何努力把供销社经营成大企业,他年轻时候又怎样怎样,地方政府又是如何支持,国家的改革开放又是多么英明。反正互动性很低,模式化很重,耿忠完全提不起聊天兴趣。
足足聊了两个钟头,人家麻辣烫都收摊很久了,耿忠才起身笑道:“宋老板,这次采访非常愉快,感谢你的配合,也祝你高考取得好成绩。”
“谢谢!”宋维扬结账付钱。
100串麻辣烫,素串5分,荤串2毛,一共8块钱。那么请问,荤串和素串各有多少?
二元一次方程,初中数学内容,很好解答的(斜眼笑)。
我们还可以给出总价,求计算饮料钱,那就是三元一次方程了。
好吧,如果这次高考能如此简单就爽了,宋维扬最近做数学题做得有点崩溃。
耿忠第二天就动身赶回津门,他初略写出稿件之后,就找到总编说:“下一期的杂志封面,可以用喜丰和旭日升两家公司的老板照片,同时我申请增加文章版页。”
总编大致看了一下稿件内容,笑道:“有点意思,批准了。”
耿忠说:“喜丰宋维扬不愿刊登个人照片,所以杂志封面应该斜分为二,左边用段老板加旭日升冰茶的照片,右边使用人形剪影再打个问号,配上喜丰冰茶的照片。中间再配一团红色火焰,加个震撼性的导读标题。”
“美术编辑会搞定的。”总编说。
“再有,宋维扬说了一些敏感话题,可不可以直接刊登出来?”耿忠问。
总编大手一挥:“怕什么?一个字都别漏掉,全部刊登!”
“那我就放心了。”耿忠笑道。
宋维扬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言论尺度,他敢说,人家也真敢报道啊。就他说的那些敏感内容,以前都是见过报的,所以他能说出万宝冰箱的详细数据和倒闭原因,耿忠对此丝毫不感觉意外。
《八小时以外》属于月刊杂志,下个月才能跟读者见面,到时候宋维扬早就高考结束了。
……
高考前一天,宋维扬终于拿到准考证,之前一直被班主任集体保管着。
没有什么熟悉场地的操作,正式考试以前,考场已经被完全封闭了,任何考生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教室、哪个座位答题。
“老宋,有没有把握啊?”郭兵勾肩搭背道,“你这半年的成绩忽高忽低,我完全看不懂。”
宋维扬有个屁把握,苦笑道:“随机应变吧。”
考场周围依旧吵闹喧哗,甚至几百米之外的工地照常开工,叮叮当当吵得让人心烦。唯一跟十年后相同的,是无数前来送考的家长,有好些专门请假过来,只为给自己的孩子鼓劲打气。
最近两年的风气很不好,“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甚至已经蔓延到大城市。
今年,国家突然取消了大学生毕业分配政策,虽然只是在几十所重点进行试点,但依旧搞得人心惶惶,闹不清未来的大学生出路——留校任教成为最优选项。
由于长达11年的高考断档,恢复高考后,毕业生又大量补充进政府和国企,再加上这几年的下海热,中国高校集体进入师资力量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包括诸多重点大学在内,要么是50岁以上的老教授,要么是40岁以下的青年教师,40—50岁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