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他其实一直都记得,甚至耿耿于怀。
但,鹤蝶又皱了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只是担心,如果有一天,他们还能和女孩儿重逢,如果让对方知道了这些事情……或许伊佐那一直向往的那种幸福生活,将永远不会到来。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然而他没想到,不必等到那个时候,很快,伊佐那就因为另外的事情提前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嘲弄——伊佐那见到了自己母亲,黑川卡莲。
这是在把艾玛交给佐野家,把自己丢在福利院后的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原本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而对方拒不承认自己,甚至在讲诉那段曲折的身世时都没有转头看过身后的伊佐那一眼,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小钢珠机器,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下来过。
‘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你不过是我前夫和菲律宾女人出轨生出来的家伙。’
黑川卡莲淡漠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哪怕是怨也好恨也好,却一无所有,小钢珠店里欢快热闹的背景音乐仿佛在嘲笑他的孤独和可怜。
伊佐那原本以为,真一郎都找到福利院来了也不让佐野家把自己接回去,是因为他更看重那个血缘关系更紧密的弟弟万次郎。结果今天才明白,原来不过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佐野家的人……
那为什么要对他好呢?
又为什么不能,只对他好呢?
这种恰到好处的关爱,无法多到让他可以充满安全感而无需害怕失去,也没有少到让他狠下心恨对方并不把自己看作最亲近的弟弟。
或许血缘真的不是情感最原始的牵绊,但那个唯一从头践行到尾,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还尽全力照顾、关心他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伊佐那在雨中的小巷里,看着对面听完自己的控诉后神情复杂的真一郎时,内心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孤独感,把内心修修补补的空洞撕裂得更加千疮百孔。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又在真一郎关切地往前一步时,选择了落荒而逃。
他逃去了京都,除了鹤蝶以外谁也没说,只买了一张新干线的票,在一个夜晚到达了这个刚确认不久的地方。
这是他之前,利用手下的人在川崎附近打听到的消息,说室町家的继承人几年前去了京都的剧堂学习能乐,而他的妹妹为了照顾哥哥也一起去了。
时间都能对上,再结合多年前从绫子那儿听来的话,他肯定那个妹妹一定就是洋子。
但京都离关东实在太远了,而且关西的很多势力更加错综复杂,还涉及到不少海外来的帮派。哪怕是在都心圈有点名气的黑龙,也不敢随意插手到那样的地方去。再加上室町家对于家事一直管得很严,少有只言片语流出,所以只能查到这个地步。
京都作为古都,能乐剧堂和派系也很多,这个圈子非常窄,室町两兄妹到底在哪儿这件事,即使逐一排查也要费不少功夫,最快可能也要一年上下。
原本伊佐那想着,没关系,先慢慢来,万一运气好,很快就找到了呢?
可还不等他开始安排人手去查,转而就遇到了黑川卡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对于骄傲的伊佐那来说,就像是一直努力构建的傲气被命运无情推倒了一样,在找到洋子这件一直坚持的事上,也突然变得胆怯了起来。
已经过去几年了,人都是会变的,找到了要是对方已经和他疏离,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在乎的人,又怎么办?他现在可比谁都明白,什么叫世事无常。
万一洋子也变得像真一郎那样,不再倾尽全力地对他……大概真的会忍不住要发疯吧。
站在京都站的站台上,看着站牌写着的这两个汉字时,伊佐那最后的那点,不顾一切跑来的勇气,终于是彻底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