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观世流的学堂和她所在的圣玛徳琳女子学院都会搞新年汇演。因为去年第一年的时候,她和室町宏都才来不到半年,所以被特许可以不用参加,而今年不仅逃不掉,祖父和大伯父他们一行人还要来参观。
虽然洋子也明白,他们大概是想看室町宏他参与的能剧舞台,自己不过是顺带罢了,甚至到时候来不来看,都还不一定。至于她的父亲?山田叔说是要忙着室町剧堂的新年剧目,所以才来不了……无所谓了,反正从始至终的人生里都没这个人,她向来觉得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之前拿这话跟伊佐那调侃自己的时候,她还笑谈,这下真成‘孙悟空’了,以后他建立的天竺肯定得有她一份才行。
大概是因为又想起了那两个人,洋子再次翻出了去年没被室町宏弄坏的材料,开始织起了围巾和手套。其实她也知道,织了他们也收不到,就像她写的那些送不出去的信一样,哪怕认真地写完放进信封,甚至写上了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
但……或许她就是,太寂寞吧?
上辈子的人生虽然也总被人念叨女孩子别太逞强,但她的父母,亲近的好友,以及同事们都一直在支持着自己去做想做的事。他们的爱始终像无尽的养料一般,所以哪怕见识到世界上多少的残酷和不公,哪怕深陷多少次危险她都还能站起来,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直到战乱中被炸死在医院,然后来到这个世界,她才想,既然重来一次的话就稍微歇一歇好了?结果没想到生在了室町家这样的家庭里,直到现在还在为了脱离这潭泥沼而挣扎着,一口气都没松下来过。
甚至,这次还没有什么支持她的人,更何谈什么爱所带来的养分?她能让自己保持精神稳定就不错了——只有在帮助伊佐那跟鹤蝶的时候,她才有了短暂的成就感,仿佛梦回上辈子一样。
大概就是想着:看啊,他们需要自己,他们依靠着自己,所以她得稳住不能崩溃也不能颓废……她也不过是把那两个人当作了替代的养料,才能继续走下去而已。以至于分开后的现在,因为没有了唯一的精神支撑,她才再一次体会到了孤独的可怕。
摸着手里织到一半的深灰色围巾,洋子拿起来凑在脸上摩挲着,寝室窗外是不远处的弦乐部练习拉奏着新年汇演的曲目。
这首李斯特的《钟》让她瞬间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被关在室町家的那几年——沉寂的老房子里,木头泛旧多年的味道,以及被围墙屋檐框起来的狭小天空。
那时的她还能与孤独和解,但在体验过爱和被需要,在明白和朋友相处的感受,甚至连绫子都给予了她为数不多的亲情后,那些回荡在脑子里的,这辈子的记忆才会让洋子更加地感受到什么叫彼时蜜糖,此时□□。
果然人类这种动物,就是群居性且社会性的。
其实洋子也并不是完全不期待祖父等人的到来,她最近上课时常能听到周围的同学在讨论新年去哪里玩的事情。学校虽然也有一部分同学不会回去,就像去年刚来的时候,年底他们也没回川崎,但今年都特意过来了,说不定等参加完各种活动后,也会带他们一起走。
如果能回川崎,她总能找到机会偷溜出去,福利院哪怕没去过她也能找得到路。
能见一面就好了,不知道两个人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了?肯定长高了,而且他们俩的年龄来算,也差不多该从福利院出去了吧?都没怎么正经的上学,平时也没学点什么技能,也不清楚连个文凭都没有后面能做什么工作。
虽然日本的工作歧视算不上特别严重,但好一点的相对轻松的工作还是很看学历的。如果没有好的学历,大概就只能从事一些体力工作或者四处打工了。
想到伊佐那跟鹤蝶穿着工地的工装服或者便利店的制服时的样子,她突然一下忍住不笑了出来。鹤蝶到是没什么违和感,可怎么想都觉得伊佐那穿着这些衣服好像哪里不对——是了,可能是因为他肤色比较深的缘故,会让人觉得像哪里来的乡下小子或者有点不良少年的感觉,而不是正经的打工人。
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滚去、嘻嘻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后,洋子突然愣在了那里。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解。
好像,来到京都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笑过。她从出生起,始终像是拧紧了发条的自走钟,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等到祖父一行人到了之后,那种紧绷着一股弦的感觉更是越发清晰。
这次来的果然只有大伯父、大伯母加上祖父三人。原本以为会一起来的绫子也没有见到,大伯母只顾着关心自家儿子,想想也是,都快两年没见过了,这下好不容易见到可不得围着嘘寒问暖好几圈?
后来她才从跟着一起过来的另一位管家,山田叔的侄子那听说,是因为临到头的那天上午绫子好像生病了,所以就留在了家里。
一个想见到的人都没有,洋子自然没什么好心情。更别提在看到其乐融融的大伯父一家,甚至连祖父都难得带了些和颜悦色时,她坐在一边,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
但需要自己的时候,室町家又突然想起她了,仿佛认为只要给足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