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长定殿内灯火通明。
薛曌却没有待在殿内。
他负手立于殿外,面无表情的望着十几张无人落座的席位,这些席案每一张都布置的精美如瑶池宴,可空气冰冷凝滞,美艳的舞姬们双手交叠,跪在席间一动也不敢动,低着头瑟瑟发抖。
李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站在年轻的太子身边,强自镇定道:“殿下,奴才敢对天发誓,您的旨意奴才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位了!这这这这群捕风卫们胆敢缺席!这是忤逆不尊!!是大不敬啊!!”
“侯禄呢?”薛曌冷冷道。
“侯指挥使?他......奉命去枕风阁拿人了,是啊,怎的还没回来呢?”李禅的额头上隐隐冒汗,焦声道:“这办事效率未免太低了些!”
正说着,但见一锦衣卫指挥使大步流星而入,拱手跪地道:“殿下,微臣复命来迟,请殿下赎罪。”
李禅正愁找不着人甩锅,当即挥动着拂尘尖声责问道:“侯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叫殿下好等!人呢!!枕风阁上下众人都在何处!你可得掂量清楚,殿下盛情款待他们每一个人,少一位来都是对圣意的辜负啊!”
“告诉我结果。“薛曌面无表情。
“回禀殿下,无人追回。”侯禄道。
“你说什么?!”薛曌的声调骤然间锐利,他眼眶猩红如鬼,叫一旁的李禅狠狠打了个寒战。
“回殿下,枕风阁今夜走水,微臣命锦衣卫竭力扑火,仍旧损失惨重。”侯禄道:“穿风谢柳堂四居十六室皆化作焦土,连根横梁也没剩下。”
“走水?!”李禅尖叫道:“殿下一设宴,枕风阁就走水?说出去谁信呢?莫不是锦衣卫懈怠失职,请不来人,不得已才特意编出来的搪塞之词吧!”
“李公公慎言!”侯禄冷笑一声道:“微臣等人不比李公公在后宫,卖的是命和力气,今日竭力扑火补救,若是以李公公的胆量,在火场怕是早就吓得裤子也湿了腿也软了。”
“你!”李禅吸了口气,转首在薛曌耳畔低语道:“殿下明鉴,好好儿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走水呢,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薛曌定了片刻,忽而咧嘴笑了起来。
“本宫不奇怪,若是侯指挥使今夜顺顺当当的将人带回,本宫才会奇怪。”他的眼睛隐隐发亮,如同郊外深山中觅食的野狼,“那可是岑澈,本宫的挚友,世界上最聪慧灵秀之人,又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被侯禄轻易捉住!”
他看起来非但不动怒,反倒很高兴似的,李禅愈加看不懂了,转着眼珠子思忖,不敢轻易吱声。
侯禄沉声道:“殿下英明,微臣等在废墟焦土中搜寻,未发现一具尸体,想来是早就人去楼空,但微臣有一些奇怪的是,殿下明明傍晚时分才命李禅公公传旨赐宴,至锦衣抵达穿风谢柳堂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枕风阁有那么多的人,竟能散的这般干净彻底?不是太奇怪了吗?莫不是早就在疏散潜逃了,可李公公偏又说这旨意精准传达了,不知是如何传达的,传达给了何人?李公公不如好好回想一番,当时枕风阁上下三十六口人,接旨之时可个个都在?”
“你——”李禅被戳中了心虚之处,瞧着兰花指狠狠地戳着侯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这旨意传的匆忙,自是没在意接旨的人是谁,现在想来竟是连枕风阁阁主都不曾瞧见。
可这也不能怪他!这是庆功宴啊!
如此泼天的富贵!枕风阁的这群人应是争着抢着谢恩才是,谁能料到他们会集体放的太子的鸽子呢!
“殿下......”李禅一时不知如何辩驳了,只能可怜兮兮的看向薛曌,“说来说去,还是这群捕风卫们不识好歹,胆大包天——”
“都是岑澈对付本宫的计谋啊......”薛曌对他的辞令充耳不闻,轻声呢喃道:“他料到本宫的意图了,所以先我一步下手,将枕风阁烧了,人都遣散了,好啊,好啊!”他冷不丁仰天大笑,抚掌道:“阿澈果真是与本宫心意相通之人!世间再无谁能与本宫有这般默契了!!”他长笑毕,恶狠狠的望向侯禄道:“传旨下去,全城通缉枕风阁主岑澈,悬赏万两黄金!对所有出城之人严查!”他说着说着,声音低微下去,裹挟着兴奋激烈的笑,“阿澈啊阿澈,你最好是死在外边儿了,叫野犬分了尸,挫骨扬灰,否则本宫定会将你抓回!与本宫同寝而葬!”
语毕,他拂袖,指那群舞姬淡然道:“庸脂俗粉,看着便心烦,幸而阿澈今日未来,不然定要怀疑本宫的眼光,就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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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壮士饶命啊!!我们不想死!!”
“爹!!你们不要碰我爹!!!你们还我爹爹!!!”
“逆贼!!和薛宛舟助纣为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诸多歇斯底里的诘问和哭喊犹在耳畔轰鸣,漱玉猛地睁开眼,森寒的空气灌进她的肺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到手脚都微微痉挛,寂静偏僻的巷子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扇小门拉开,发出微弱的“吱嘎”一声。
漱玉闪电般抬头,眼白里尽是血丝,她徒手拆了发髻,攥着那根缠丝莲银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