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川有些焦头烂额。
眼前人如其名,纤瘦得宛如弱柳扶风的美人正低头拭泪:“秦公子,扶柳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真的是秦二公子亲手将人推下去的,您不信扶柳,总该信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吧,那么多双眼睛,难道全看错了不成?”
秦非川道:“可在推下去之前,不山和那个人……”
扶柳道:“是,他们二人是为扶柳有所争执。可扶柳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刚打起来,扶柳便已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敢碰,就怕加入进去,自己受伤不说,他们也会打得更激烈。”
秦非川看着他,没说话。
是,他这个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人是没加入进去不假,可正因为他中途说了那么一句话,导致两位公子哥儿彻底怒火上头,然后纷纷卯足了劲儿,一拳一脚的,一人摔死,一人入牢。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假设扶柳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么做,那么指使他的人是谁?
会是太子吗?还是那个表面清高实则骨子里黑透了的夜家小少爷?
除了他们两个外,还有别的人吗?
秦非川想着,头更疼了。
从扶柳这里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秦非川沉默片刻,摆手让人把他送回去。
扶柳走后,秦非川又坐了会儿,才吩咐下去,让人去查扶柳的来历。自己则起身,打理好仪容,面色沉重地朝外走,准备去万春宫。
刚到万春宫,他还没向靖王见礼,就有宫人匆匆忙忙过来,高声道:“靖王,那扶柳死了!”
秦非川闻言一怔。
正垂眸观棋的江衍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靖王眯了眯眼,重复道:“死了?怎么死的?”
宫人答道:“听说是被人送到馆里后,送他的人才走,老鸨进去一看,人胸口上插着把匕首,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送扶柳回馆里的,是秦非川的人。
——秦非川的人杀了扶柳?
——可他的人为什么要杀扶柳?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秦非川,连在正殿里听到动静的宛妃也过来了,疑惑地看向他。
但见他回神后,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哑声道:“我……臣没让人杀扶柳。”
靖王缓缓道:“可你的人前脚才走,扶柳后脚就死了。”
秦非川:“臣,臣……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苍白,不明白原本只是一桩不山被人算计坐牢之事,怎么一转眼又成了眼前这般,“我真的没有安排人杀他,靖王,这一定是有人嫁祸于我!靖王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着,俯下身去,“砰砰砰”地叩首。
靖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这事本王帮不了你。”
距离寿宴仅有今明两天时间,朝中上下全盯紧了这个节骨眼儿,他此时最需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而不是出手把秦非川和秦不山从这桩失手杀人案里摘出来。
就和他之前敲打秦非川时说的一样,他不出手还好,他若出手,太子一派定然要将事情闹大,到时别说能不能把兄弟俩从案子里摘出来,怕是太子会乘着寿宴即将开始的这个空当,彻底坐实兄弟俩的杀人之罪,从而立即问斩,多留半天也不行。
是以,不管设计这桩杀人案的人究竟是不是太子,此事再继续下去,怎样都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靖王已经如此表态,秦非川却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砰砰砰”地叩头。
叩得额头都破皮,血淋淋的一片,靖王也没再说话,注意力重新放在棋盘上,思索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还是宛妃看不下去,开口道:“好了,非川。这件事,靖秋当真不能帮你。你还不如赶紧出宫,去趟那南风馆,看看里头可留有什么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非川如获大赦地抬起脸,感激地看了眼宛妃,继而又重重叩首,道一句谢过娘娘,接着便急匆匆起身,要出宫去了。
却在走前,听那一直没出声的小少爷轻声念道:“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
靖王道:“……你这话是何意?”
小少爷答:“祸起萧墙,家有内贼。”
秦非川身体顿了一顿,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非川一走,宛妃立即追问:“你说内贼是指谁,非川吗?”
“娘娘觉得是谁,那就是谁。”江衍慢条斯理地落下一枚棋子,正正把靖王的路封得死死的,“我不过是顺口念了那么一句古文而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宛妃道:“怎能不放在心上……”
如果秦非川真的是内贼,那么今日秦不山杀人坐牢,怕也是他一手计划出来的?
他若计划成功,牵扯到的不仅仅是靖王一派的前程,更牵扯到靖王在暗中对朝堂的把控,更甚者,连对帝座所安排的那些谋划,也将全部功亏一篑。
这样一来,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宛妃越想越觉得秦非川此人大有异状。
心中对秦非川的警惕一下子上升到极点,她想也不想地问江衍:“你可有什么法子来解决今日之事?”
江衍道:“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