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皇认识玄皇的时候,尚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妖师。
那时玄皇就已经是皇了,还是整个大陆都闻名,已经登上神坛的那种皇。
那高高在上的皇抛却了所有孤高与自傲,微微弯腰,十分温和地问他,小公子是要去往何处,可否同行?
小妖师抚摸着肩膀上的小雀,说我要去的地方非常险恶,你确定要和我同行吗?
皇笑了,说确定。
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他们一同攀登了高山,跨越了沼泽,深入了森林,走过了大海。
他们一路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在无数次遭遇危险时同生共死,在每一个危机重重的深夜里抵足而眠。
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胜过所有亲朋与好友。
可唯独没有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直等那个小小的妖师也成为了一代皇者,身姿傲然绝世,引无数生灵竞折腰,皇觉得是时候了,终于下定决心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浪潮滔天,那人被压在千钧万丈的巨石之下,气息尚存,鲜血满脸。
殷红的鲜血里,那人仿佛许多年前初见一样,眨着双璨若星辰的眼眸,小声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呀。
皇跪在他面前,双手颤抖着试图搬开那块巨石,哽咽着说我知道。
他又说,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皇说喜欢,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眨眨眼,笑着说原来你也喜欢我呀,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舍不得你。
说完这话,他再也支撑不住,被巨石压向海底。
皇呆了,傻了,疯了。
皇被敌人的化妖石打了一次又一次,身体破碎,脏腑破碎,他却跪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只望着那已经看不见半点影子的海水,想要是能这样死了也好,他就能去陪他了。
可他终究没有死。
他在鲲鹏和神龙的守护下醒来,从它们手中接过那仅存的一缕残魂,得知那人还有能转世的机会,他花了整整五千年的时间,苍天大地,峡谷冰川,他的足迹遍布大陆上所有角落,终于集齐所有神念,将那缕残魂送进轮回。
很快,苍氏嫡系降生了一个天之骄子。
众星拱月,出类拔萃。
改名换姓的皇守在暗处,日复一日地看那个小小的婴儿,慢慢长成一个孩子。看那孩子在妖阵上遇到了难题,一连数日都是愁眉不展,他没能忍住,现了身,以少年之躯指点那孩子,听那孩子脆生生地喊他大哥哥。
后来……
再后来,就是苍月所经历的那些,玄澜根本无法插手的,可以说是苍月命中注定的,血亲俱死,天资被废,逐出神都,流放山脉,凄凄惨惨直至如今的否极泰来、厚积薄发。
外面雪还在下着,簌簌轻响,伴着面前燃烧着的火堆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颇显得静谧。
从玄澜口中听完了所有前尘往事,江衍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完全没有想到,前世的情感纠葛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让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他出神地看着被火焰舔舐的柴禾,认真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就感到左手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下,他还没转头去看,那东西已经握住他的手,牢牢牵着,力道虽大,却能让他感到十足的忐忑与小心。
转头一看,果然是玄澜牵他的手。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把头又转回去,继续对着火堆思考。
这是默许了。
得到默许的人没有得寸进尺,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时不时地动一下,感受着手中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温度。
已经很好了。
他目光近乎于贪婪地看着身边的人,想人还活着,没像上次那样死在他面前,这就已经很好了。
人还是活生生的,这就够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看天要黑了,结束思考的江衍问道:“阿呆呢?”
玄澜道:“它和炎彻一起去玩雪了。”
他这一说,江衍才记起难怪刚才醒来感觉那里不对劲,原来是蛟龙蛋不见了:“炎彻也醒了?”
玄澜道:“比你早一年醒的。”
醒来后的炎彻果然借着千生莲子恢复了先前的实力,且还略进一步,如今已是破宗圆满的境界。
这样的境界,相信过不了多久,体内隐藏的龙之血脉彻底激发,蛟龙便能去掉个“蛟”字,成为真正的龙。
“天要黑了,我该做饭了。”江衍站起来,垂眸看向还坐在地上的男人,慢吞吞地问,“你是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饭,还是……”
毫无疑问,男人立即选了前者。
其实皇这个境界,按理来说是不需要吃饭的。
为皇者,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是脱离了大陆生灵的范畴,吃喝拉撒睡这些他们全都不需要。他们大多数人唯一需要追求突破的,也仅仅只是更加高超的实力,或者更好的心性与修养。
换句话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一位皇者,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要敬而远之的。
当年的玄皇是如此,月皇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