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染署的人
趁着天热,苏冬青烧了温水给兰儿洗头发,小丫头到处都是痒痒肉,碰到脖子一直咯咯笑。苏冬青不由得放慢了动作,听到狗叫,一抬头,就看到大门外站着三个人。
“请问,苏姑娘是住在这里吗?”站在最前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问道。
听到动静,文玉湘立刻出来接过洗头的活,苏冬青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没错,不知道几位是…”
虽然不认识这三个人,可走到近前,苏冬青心里就多了几分戒备,眼前的人身上透着一股染料的味道,一闻就知道长期与染液打交道,是同行。
外面的老者身材不高,眼睛却炯炯有神,见苏冬青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呵呵一笑,“姑娘,别担心,鄙人姓姜名大年,是织染署的一个小杂役。此次冒昧登门,有急事相求,叨扰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织染署,是官营掌管织染的地方,这个苏冬青听
说过,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找自己所为何事。
老者声如洪钟,神情坦荡,不像是居心叵测之辈,苏冬青犹豫了一下,将三人让了进来。
一进院子,老头后面的两个人便开始打量正在晾晒的布匹,很显然不是好奇,视线熟稔的很。
家里没有成年男人,招待客人实在不方便,文玉宏机灵的很,客人刚进来,他就去东院把苏冬桥招呼过来,不管有事没事,在旁边坐陪就好。
一边说着客气话,姜大年一边心里暗自惊奇,这姑娘这么年轻,染布的手艺就如此精湛,不知道师从何处。
他好奇,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容不得想那些,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我看过苏姑娘染的布,质感优良,尤其是扎花布和印染花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朽不才染了几十年的布,很惭愧功夫没有学到家,所以特意前来向姑娘求助…”
苏冬青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事,心里加着小心,嘴上客气的谦虚着,“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姜大年面上沉稳心里着急,并没有废话多久,放下杯子,道:“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黑金纱?”
苏冬青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印象,便摇摇头。
见状,姜大年面露失望,他四处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关于黑金纱的痕迹,冷不丁听人说起这里布庄卖的布好,所以怀着一丝希望赶来。去了沈记布庄,看到那里卖的扎花和印花布,觉得技艺不俗,不像是野路子出家,看的出有很深的底蕴,千方百计从伙计那里打听到了染布的人,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他还好些,身后那俩年轻的人脸都垮了,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又是坐船又是坐车,为了节省时间,赶路差点丢了半条命,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也倒罢了,眼瞅着期限越来越近,如果再不能找到黑金纱,上头怪罪下来,轻则受罚重则掉脑袋,他们还不想死啊。
费了这么大力气,姜大年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站起身来向苏冬青拱手道:“冒昧的多嘴问一句,姑娘师承何人,能否让我们见一见?实不相瞒,黑金纱对我们很重要,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能染出来,织染署许多人都会受到牵连。我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个很唐突,可事情紧急,我只能求姑娘多见谅。”
老者面带诚恳,看上去真的很着急,苏冬青一脸歉意的道:“老人家,我倒是有心帮忙,可实在无能为力。没有人教我染布,是我从书中看了自己琢磨的。至于您说的黑金纱,我真是不知道…”
听她这般说,姜大年是万万不信的,染布这活计都是师傅手把手教的,根本不是看书就能学会的。他看眼前的人面前和善,不像是故意刁难自己,那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心里忽然又生出几分希望。
黑金纱这东西产自东南一隅,从前只供奉皇家,十分神秘,后来几经战乱,慢慢就消失了,他寻了许久都没有打听到音信,反而探听到了许多传言。
乱世时,有人趁乱搜集黑金纱的方子,为此囚禁抓捕了许多人,导致当时懂得黑金纱制作方法的染匠
风声鹤唳,为了保命都隐姓埋名。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死了还是被吓怕了,从那以后黑金纱就彻底消失了。
这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谁知道宫里有人在库房中翻出来了曾经做为贡品的黑金纱,皇后娘娘和几个公主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勒令他们织染署年前必须染出黑金纱,并送到宫中。
旨意一下来,织染署上上下下愁眉不展,方子没有,会染的人一个都找不到,他们拿什么去交差啊。也试着跟上头通通风,可人家只瞥了一眼,“这都染不出来,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拿不出黑金纱,那就只能押着你们这些废物进京城了。 ”
为了保住脑袋,织染署四处开始打听,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这不,几经曲折姜大年就找上了苏冬青。
刚见到苏冬青第一面,姜大年还有几分怀疑,因为这姑娘太年轻了,见了院子里那些晾着布,他才肯相信。不过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苏冬青没有师傅,只道她这是托辞。
姜大年不肯死心,从怀里掏出一块纱布,“苏姑娘,你好好看看,真的不知道这黑金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