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跟赵思洵,父子是真,情谊是假,一个装模作样地扮慈父,另一个感天动地地做孝子,究竟谁演技更好一些,倒是说不清了。
只知道还没捅破纸,在外人看来可以称为模范。
不过地位的差距,孝道的压制,高高在上的皇帝就是亲近儿子也是以一副施恩的态度对待,这般出宫亲自探望却是稀罕。
赵思洵虽然应付两个假仁假义的哥哥有些倦怠,实在不想跟望帝再飙演技,不过转眼一想,或许,他这“自不量力”地挑战禁卫军统领一事所展现的野心和算计,让望帝对他有了另外的打算,于是又期待起来。
脚步声越走越近,赵思洵缓缓地睁开眼睛,重伤未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迷离,仿佛一朵经过狂风洗礼的娇花,恹恹颤颤。
“洵儿。”皇帝一声唤,让赵思洵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待看清来人之后,目光中顿时折射出惊喜的光芒,“父皇……”他激动地想要从床上起来,不禁扑腾着根本不能动弹的身体,然后不意外地牵动伤口,扭曲了面容,“嘶……”
望帝见了下意识地快走两步,将人轻轻按回床上,不悦道:“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万一加重伤势,岂不是朕的不对?”
虽然言语带着嗔怪,不过听着口气,这种虚礼这位陛下还是很受用的。
赵思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而布满痛楚的脸上却抑制不住扬起笑容,眉眼弯弯地说:“能得到父皇亲自探望,躺多久儿臣都愿意,父皇,您能来,儿臣真高兴。”
这般直白的话显然取悦了望帝,他坐在了床边,温和道:“那就好好躺着,伤口还痛不痛?”
赵思洵眉头一蹙,委屈地点头,“痛,痛死了。”
“你倒是老实。”望帝戏谑地将他从头打量到位,见着钟灵毓秀的少年全身缠满绷带,僵硬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有些滑稽,也让人心疼。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也亏得张昊没动真格,手下留有分寸,不然别说为朕分忧,朕怕是先得白发送黑发,你啊,太胆大妄为了!”望帝沉下脸,佯装生气道,“朕既然给了小七这个恩典,自是随便你们挑,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若张昊不允,直接来找朕便是。”
啊哟,大兄弟,你这马后炮开得也太虚假了!
能不能稍微真诚一点?
赵思洵心说他要是不靠自己赢下来,而是转头找皇帝告状,别说要不到虎贲军,赶明日到了大庆,怕是直接就当做无能的弃子说舍就舍了。
只是既然望帝想演,赵思洵便不能不接对手戏,于是笑了笑道:“父皇心疼儿臣,儿臣知道,只是若不能靠自己赢得尊敬,即使您下令,我也是德不配位,无法让人信服,也叫人看不起,是以儿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冒险一试。”
这平静的话语将凶险抉择一笔带过,体现着他强大的内心,以及鲁莽之中透露的周全谨慎,让望帝不由地暗暗点头。
接着赵思洵看着望帝,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崇敬,笃定地一笑道:“更何况,有父皇在,张统领是绝对不会杀了我的,这一点我坚信。”
他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在危险来临时,他全心全意依赖的父亲会不会替他抵挡,仿佛真觉得自己的身后有强大的倚仗,而不是试探和利用。
少年人坦然赤忱,这真真假假的话,直戳望帝的心窝,让这位铁石心肠也不由地生出一丝丝内疚,觉得亏欠了这个儿子。
望帝下意识地想要拍拍赵思洵的手臂给予肯定,结果看到这纯白裹缠的纱布,只能哭笑不得地说:“洵儿既然这么说,朕也不好叫你失望。”说着他回头唤了一声,“曲怀。”
曲公公轻脚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五个精壮的武士,正是当初与赵思露交手的虎贲军百夫长。
“从今日起,他们包括手下的虎贲卫尽数归洵儿麾下。”望帝道。
说完,五人往前一站,
“属下聂冰。”
“晁光。”
“裴永锋。”
“童天成。”
“顾照。”
接着五人齐齐跪下来,异口同声道:“见过殿下。”
虽然早在与张昊比试时,曲公公未曾反对就知道,只要他胜了,这五百虎贲军就能归自己所有,但终究只有听到皇帝金口玉言,才敢安心。
赵思洵的眼睛和鼻子有些发酸,这是他和赵思露用命挣来的家底,是以湿着眼眶,他小声地问:“父皇,都属于我了吗?”
“自然。”
“那他们今后只听我的话吗?”
望帝听着微微一顿,看向赵思洵的目光立刻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然而后者仿若未觉,只是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水润的黑眸带着无限期待,这直白的渴望,一丝遮掩都没有,倒叫皇帝觉得自己多心了。
赵思洵不像其他的儿子,自有母族支持,帮着招揽门客,攒有丰厚的家底,他什么都没有,既然好不容易抓到手里,总是想独有,望帝觉得也能理解。
那五名虎贲卫依旧单膝跪地,垂头待命,对夷山王的大胆心中咋舌,就算敢这么想,也不敢皇帝面前口无遮拦地说吧?
只是当他们觉得皇帝该恼怒的时候,却听见杯盖轻轻刮过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