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拒绝银元宝的魅力,如果一个不够,那就两个。
两个光灿灿、胖乎乎的银元宝被程灵排排挨着放在破桌子上,边老太太喉咙咕咚一下,咽起了口水,边家的两个儿子也都瞪大了眼睛。
可是边柏松却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无声抗拒。
程灵不急,她看着边柏松,语气不紧不慢,道:“边师傅,这些年来,过得很累吧?不仅仅是生活累,更要紧的是,你得时时担心,日日忧虑,装疯卖傻。”
边柏松握着酒葫芦的手紧了一下,想要继续装疯,却是装不下去了,只能固守着最后的坚持,将沉默进行到底。
程灵轻叹一声,语调温和下来,又说:“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他们觊觎边师傅的图纸,为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将你逼迫至此。但我不觊觎,因为我还有更好的东西。”
“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关系,莫过于公平买卖。我缺的,你有,你缺的,我有。咱们有买有卖,再合适不过,边师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话音落下,边柏松忽然说:“你怎么知道,我手里的图纸是莫须有?”
程灵笑道:“方才打一照面,边师傅不是首先就说明了,你没有图纸,也没有钱财,叫在下不要找你吗?”
这是边柏松初见程灵时脱口而出的“醉话”。
程灵居然反拿这个话来堵他?
边柏松像是又呆滞了,就又用眼睛死死瞪着程灵。
程灵道:“其实,你有没有图纸都不要紧,因为你手里的东西,肯定没有我的好。在我这里,它都可以莫须有!”
边柏松再度被否定,又哪里还忍得住,顿时道:“你那个图纸根本就是糊弄外行,造不出来,天方夜谭罢了!哪里像我……”
完蛋,好像又要说漏什么了。
这醉态满脸的老头儿就又紧咬住自己的舌头,更加愤愤地看着程灵。
程灵笑道:“边师傅,走出来吧,不要再拘束在往事中了。我的名号你可以去随处问一问,我名程灵,城东函夏武馆是我家,边师傅如有意,可以去函夏武馆寻我。”
说完,她不再多劝,对边柏松一拱手,非常潇洒地就要离开。
至于那两锭银元宝,自然是留在边家的桌上,程灵不打算再拿走。
边柏松惊道:“你等等!”
程灵回身,边柏松指着桌上的银元宝,咬牙道:“无功不受禄,如今老头儿我尚未受聘,这个银钱,你拿回去!”
接着,他又一叹,道:“你这晚辈的确是有诚心的,话说到这里,我老头儿也不瞒你了。这些年,我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再走出去卖一卖我的手艺,可是……嘿!”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酒葫芦,手指在上头摩挲着,指节用力到甚至有些发白。
边柏松一边说:“老头子我得罪的是姚鄂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十年了,他盯着我从未放松!人家欺凌我,他乐见其成,甚至还要推波助澜。可谁要是想帮我,聘用我……哼哼!”
“他必有三连招,第一暗示,第二警告。谁要是有胆再聘我做工,他第三步,就要整得人家产业破败!再难为继。”
“程小兄弟啊,年轻人,须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与安全……”
话音未落,却见面前的程灵拿起了他们家桌上唯一值钱的一把小刻刀。
刻刀是铁的,约有五寸长,程灵捏着两头轻轻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刻刀就这样被她掰断了。
边柏松的话止住了,他张着口,看着程灵。
程灵却还没有停止动作,她将掰成两截的刻刀并在一起,又咔嚓咔嚓,再掰了一次。
铁质的刻刀在她手里,却竟然脆弱得仿佛朽木!
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本事?
边二郎捂着胸口,那一句“我的刻刀”就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狭窄的室内,在场的边家人无不心惊肉跳。
却见程灵将那一堆碎铁片随意往桌上一撒,一边说:“世间不是没有公平与安全,只是它需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维护,去获取。刻刀我买下了,用银元宝做赔付,不知几位可还满意?”
说完,她再不停留,摆摆手就大步离开了边家。
门被程灵打开,又再度被关上。
破旧老门的吱呀声在夜风中晃晃悠悠,直到程灵的脚步声倏忽远去,边柏松才猛地吐出口气。
身边,老木桌上蜡烛的光芒犹似星火,点亮了他的眉眼。
第二天一大早,程灵照例晨起练功,刚刚行功两遍,就听到洪广义通报,说是有一位姓边的老人来访。
程灵顺势收工,脸上顿时露出明亮的笑容。
很好,边柏松来了,她的船可以好好改造了!
边柏松的加入,对程灵而言,可以说得上是如虎添翼。
因为他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来了,他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此外,还有三个同样备受打压的徒弟。
这个落魄了十年之久的老人,平日里虽然惯常装疯卖傻,可一旦他振作起来,竟也是非常雷厉风行的一个人。
而程灵则当时就提议:“边师傅,带着你的家人们一起搬过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