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负手立在月洞门边,月洞门边的一丛文竹遮盖了她的身形。
她就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前院中少年们一声声的答话。
虽然有不少人都觉得这第一道题简单得有些诡异,但怔愣过后,少年们还是或急切或迟疑地给出了他们的答案。
最先回答的是吴耘,他大声道:“既然身无分文,又不可恃强凌弱,那大不了我忍着些渴,不喝水又能怎样?”
“不喝水你会渴死!”人群中,有个少年忽然蹦出了这样一句。
吴耘愣了,尴尬了,其他少年也都愣了愣,随即不知怎么忽然有一声笑响起:“噗嗤!”
好笑吗?
好像是挺好笑的,众少年随之哄然,一声声的笑响起来,场上整个气氛就在不知不觉间轻松了。
吴耘涨红着脸,显然他并不觉得好笑。于是他便抿着唇,略带无措地站在那里。
施宏冷眼旁观,没有说吴耘答对了还是答错了,也没有评价其他少年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渐渐地,哄笑的少年们止住了笑声。
有一名少年站出来道:“我认同吴兄观点!强买强卖不可取,大不了忍着渴,总之,再难受我也不能强行去夺老翁的茶。”
他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所以他附和了吴耘。
吴耘看了他一眼,抿着的唇微微松开了,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
施宏仍然不置可否,于是紧接着又有几名少年表示了对吴耘的认同,吴耘的脸色更加放松了,站在当下,脊背微直。
这个时候,先前跳出来说不喝水会渴死的少年也终于站出来发表了他的意见。
他道:“不能恃强凌弱,不能强买强卖,难道我还能不能赊账吗?我好言好语,向卖茶老翁说明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一定会还钱,难道他会不同意赊一碗茶给我?”
月洞门后,程灵多看了这名少年一眼。
她看过洪广义统计的名册,其实场上这些少年她基本上都能对上号。
提出新观点的这名少年是隔壁一条街布庄东家的儿子,名叫周槐。他出身商人家庭,想来耳濡目染也有了商人思维。看得出来,他比吴耘灵活。
但目前也无从比较像他这样的,和像吴耘那样的究竟谁更可靠。毕竟这考题只是假设,不到绝境考验不出人的真实心性。
程灵做这样的考题,也不是要挑选出圣人弟子。她只是一方面凭此观察众人性格差异,另一方面也是要弟子们知晓,有些底线,是应该遵守的。
周槐提出自己观点后,也立刻得到了一批人的认同。
甚至就连吴耘自己,都露出了“原来还能这样”的赧然表情。
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道:“赊账算什么本事?这是欺负人家卖茶翁老实。依我看,咱们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身无分文,但是我们还有一把力气!”
这声音朗朗道:“咱们难道不能使出这把力气,帮卖茶翁做些力气活计,以此向他抵一碗茶钱么?”
声音落下,众人目光齐刷刷转过去。
只见说话的年轻人比起其他少年来说,看起来年龄都要稍大些,竟分明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了。
他头戴青碧色的书生巾,穿着窄袖的深衣,看起来有些朴素,又有几分文雅。
周槐脱口道:“杨林,是你?你不是一门心思要考科举吗?怎么居然跑到咱们函夏武馆来了?”
他还没正式入门呢,就已经以武馆弟子自居了。
名叫杨林的书生坦然道:“科举之路太过莫测,我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不如到武馆来学些防身本事。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呢?
至少当着施宏和洪广义的面,谁也不会说这有问题。
毕竟程灵早说过,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保家护身啊。
当下更有不少人附和杨林,毕竟他说的应对方法,比起前两位似乎又要更高明些。
这时,偏偏又有一道声音说:“依我看,你们都傻得很。什么不可以恃强凌弱,什么赊账,什么做工抵茶钱,你们怕是都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吧?”
说话的人一边说话一边冷笑,一双三角眼骨碌碌转着,竟仿佛还带了几分慑人的凶光。
周槐呼喊道:“洪峰,你是金水帮的人。你居然也来咱们函夏武馆报名,你想做什么?”
这话一出来,众人齐刷刷一惊。一众目光于是更是齐齐投向洪峰,其中不乏审视与紧惕。
洪峰嘿一声,似笑非笑道:“是金水帮的人又怎么了?咱们程馆主说过不许原金水帮的帮众来武馆报名吗?程馆主杀了咱们曹帮主,那是他的本事。但是咱们底下这一群苦哈哈,可是从此就没了依傍……”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扬:“冤有头债有主,我洪某人不来找程馆主,又该找谁?”
周槐于是就有点呆了,其余众少年更呆。
洪峰又说:“咱们程馆主杀性重,他出了题,你们以为他是要挑圣人,挑贤者吗?不,照我看,你们通通都答错了!既然身怀利器,在有必要的时候就该拔刀而起!”
“杀呀!怎么就杀不得了……”
话音还没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