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蜩蝉叫过一遍又一遍,吵嚷起来没个停歇,无端让人心烦。
春纤和几个小丫鬟满院子粘知了,午后大日头下热得一头汗。
雪雁才伺候姑娘用了汤药,见她们做事用心,忙去井里取来西瓜和葡萄,招呼她们净手来吃。
春纤自己开了西瓜,细细分做几瓣,眯眼笑道:“这知了吵着姑娘歇息,咱们粘了就清净了。”
雪雁拿帕子给她擦擦脖子上的汗珠,“知道你们有心,吃了东西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不用再粘了。”
姑娘病着,这些凉东西吃不得,偏琏二奶奶一日不断地送来,最后全进了她们肚子里。
紫鹃才去上房回过话,寻着树荫走回来,还是汗湿了衣裳。她舞着手帕子扇点小风,一进门见白瓷盘里摆着红艳艳的凉瓜,不由道:“可有剩的给我一块,当真是要晒化喽!”
春纤忙用帕子垫着递了一块过去,见紫鹃几口吃了,便笑道:“少见姐姐吃东西这样快!”
紫鹃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擦了脸上汗珠,说道:“外头一丝儿风也没有,我走了一路,嗓子里都要冒烟了,哪还顾得上旁的。”
雪雁打了水来给她净面,又帮着给她狠狠扇了一回风,才问:“老太太可说什么了?”
“问姑娘这药的事。”紫鹃接过她手里团扇,对着衣襟内扇扇,“吃了这样久还不见好,老太太的意思是换个别的太医来瞧瞧,另煎些别的药吃吃。”
姑娘也不发热,也不喊疼,终日只奄奄思睡。若说有病,太医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但要说没病,又实在不是康健的样子。
王嬷嬷每回瞧过姑娘,背着人都要叹一回气。
任你是太师的千金也好,皇帝的公主也罢,若是总这么病怏怏的,谁家敢来说亲事呢?就是招个女婿回来,那病秧子的名声传出去,到底是不好。
贾母也是顾虑这样的事,才想着换了太医来看。
雪雁垂头想一想,先朝春纤几个道:“吃完了就去洗洗,仔细汗味熏着姑娘。”
小丫头们忙散了,都去烧水盥洗。
她这才拉近紫鹃,凑在她耳边道:“姑娘是不是丢了魂……”
紫鹃一怔,想起姑娘是不比从前灵气,不由惴惴:“这样的话可不好乱说,姑娘好好的怎么会丢魂呢?”
老嬷嬷们喜欢聚在一起说些鬼怪志异,连那刘姥姥上回都跟老太太讲了好些,丫头们跟着听过好几回,就有些疑神疑鬼。
“是不是因为老爷那信?”雪雁猜测道,“从前小哥儿夭折的时候,姑娘也跟着发了好几日的高热,夫人去时也是如此……”
老爷和姑娘是骨肉至亲,老爷损伤身子写下血书,姑娘被那信一吓,或许魂就飞到老爷身边去了……
紫鹃让她说的心里一毛,不由有些信了。
“我……我先跟鸳鸯透个气,看看老太太什么意思。”
鸳鸯才服侍着老太太歇晌,见紫鹃去而复返,鬓间全是汗珠,忙把人拉到自己屋里。
“可是林姑娘那有什么急事?”
紫鹃摇摇头,委婉把雪雁的猜测说了,又道:“咱们是贴身伺候姑娘的,委实不像有什么病症……”
鸳鸯叹一口气。二老爷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实际太太们很是信这些,连宝玉衔玉而生都说是观音菩萨送的贵子,这才被老太太爱的眼珠子似的。
“不瞒你说,其实老太太早有这个意思,每回去庙里、观里都要给林姑娘拜一拜,只是……”
紫鹃追问道:“只是什么?”
“那清虚观的张爷爷,你可还记得?他原是咱们老国公的替身,因修行的好,两位圣上都下旨封他做老神仙。”
鸳鸯叹一口气,“老太太也曾问过他,他只道‘小姐纯孝,老大人归京之日,便是她病好之时’。”
贾母不敢信实,还是照常请医用药,盼着黛玉早日好转。
紫鹃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既感慨老太太待自家姑娘的心,又怜惜姑娘对林老爷的诚孝。
鸳鸯压低了声,又道:“张爷爷的意思,不单是为了林姑爷,还有些宝玉的缘故。只是那话拉拉杂杂很是晦涩,我也听不明白。”
紫鹃却不用她细说。
林老爷被羁押和宝玉去战场,哪个不教姑娘悬心?宝二爷为了姑娘不担心父亲,才起了意要随军去打仗,依着姑娘的脾性,不自责才怪了。
那战场哪是好玩的,动辄就缺胳膊少腿,一不小心命也没了。若不是捷报频传,知道他立了天大的功劳,原先谁知道他竟有这样的本事!
“老太太是发了愿要促成二爷和林姑娘的,只看林姑爷回来怎么说。”
三姑娘都有人来问了,林姑娘还比三姑娘大些,林姑爷总不能用年岁尚小搪塞过去。
鸳鸯想起上回老太太说随宝玉入赘到林家去,不由摇头。他这番立了大功,重振国公府门楣,再要舍出去给林家,怕是难了。
她两个在这里闲叙双玉的婚事,赵姨娘也叫了探春去院里说话。
她如今是这二房最春风得意的一个。
王夫人是拔了牙齿、关进笼子的老虎,再凶猛已是枉然;另一个妾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