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众生皆寂,流淌的河水凝滞不动, 只一座华光四射的莲台自水中冉冉升起。
莲台上的菩萨眉如小月, 眼似双星, 手持杨枝玉净瓶, 风帽长巾,宝相庄严。
“猴儿,你流连凡间情爱多时,可曾有所顿悟?”
悟空合掌行个礼,笑道:“菩萨说笑了,老孙又不为渡情劫, 要什么悟不悟呢?”
他和绛珠之间的事, 也不是区区一个情劫可以形容的。
观音菩萨闻言便皱起眉头, “昔年取经时,你尚是个干脆人;如今成佛了,怎么反拐弯抹角起来?”
悟空便直言道:“我和绛珠仙子姻缘天定, 老孙从前有负于她,如今再不能割舍。比起老孙娶妻, 旁的事情都要排在后头。”
天地浩劫也是一样。
观音菩萨轻叹,“天命在你,你却要因一己私情, 置苍生于不顾?”
“什么算一己私情?”
他学成入世之时,蟠桃园里偷过桃、兜率宫里盗过丹,天宫也闹得、地府也闯得,三山五岳天上地下, 没有不受他搅扰。
这是他好胜心重,为一己私愤。
等五行山下被唐三藏救出,便护着他一路西行取经。风风雨雨十几年,苦也吃得,妖也降得,终于到了灵山取得真经,以大乘佛法渡化苍生轮回。
瞧着是大爱无私,更得证了正果圣位,可谁也不知道,那只是他报和尚的恩罢了。
“劫数天定,老孙能不能救,早就注定了,菩萨。”
既然能救,那卖不卖命、娶不娶婆娘,结果都是一样的。
菩萨默然不语。
救是能救的,但若要以湮灭自身为代价,他如今留恋凡尘享乐、男女私情,怎么会肯?
“菩萨大可不必忧心。”悟空看破她心思,嘴角轻勾,“绛珠妹妹尘缘未了,还有诸多亲朋在世,为了她,老孙也不能袖手旁观。再有花果山那一山的猴子猴孙,也不能看着它们死不是。”
观音菩萨微微合眼,笑道:“见你成竹在胸,我就放下心了。”
这猴儿果然本性未移,每每和人打官司,都要来“先输后赢”那一套。
她劝道:“你若不早早把这话说出来,那绛珠仙子便要成众矢之的。”
悟空抚掌一笑,“嗐!这也是因着老孙自有思量。”
如今三界求着他,若不借机给绛珠妹子谋点好处,就白白让她丈夫去卖命,也显得他忒是不中用。
“皮猴儿,又卖官司。”
菩萨驾起云彩就要回南海,悟空见她要走,忙伸手去拉。
“又肯说了?”
悟空挠挠脖子,“菩萨交游广阔,又见多识广,总要央着菩萨代为相看相看。”
菩萨问:“相看什么?”
“自然是给我娘子相看个好神位。”
悟空扮个委屈,“她生性好强,若是低了,在外头顾着面子不好直说,回到家里跟老孙闹脾气,夫妻不和,闹的鸡飞狗跳,也是一件烦心事。这样不好,大大的不好!”
“泼猴。”菩萨骂一声,也不说允不允,驾着云直往珞珈山而去。
“啪——”
菩萨一走,那禁术自然就解了。菜碟子粉碎在地,秦淮河畔细细的丝竹声伴着潺潺流水幽幽响起,嫖客和花娘们互相调笑叫骂,灯笼摇晃间一派纸醉金迷的气象。
梁衡抬手照常喝酒,费琼却不哭了。
“费兄?”梁衡见他猛然止住哭声,还有些不习惯。
飞琼儿看看河水,又看看悟空,眼里露出三分疑惑。他小心地问:“方才……”
似乎有什么不对。
悟空不料他竟能察觉,正要说话,忽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来。
那人一袭靛蓝锦衣,面白微须,笑起来很是油滑,“这位可是京城荣国府宝二爷?”
梁衡瞧出这是甄家旁枝的四爷,不由双眼一凝,偏头去看悟空。
悟空看也不看他,干脆道:“不是。”
甄四爷一噎,干笑两声,“宝二爷当真顽皮,这脖子上的便是那胎里带来的天生美玉?瞧着果然不凡。”
“噗咚——”
波光粼粼的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悟空拍拍手,朝那人道:“哪里有什么玉。”
甄四爷亲眼瞧着他把脖子上那块玉佩摘下来、扔进水里,再听他红口白牙说胡话,一时语塞。
梁衡道:“甄四爷可以有什么见教?”
他来金陵是为了什么,甄家人心知肚明。梁衡之所以还按兵不动,是因为甄太妃用一条命暂保着他们罢了。
甄四爷见他摆出相护的姿态,不敢再和那贾家的小公子搭讪,悻悻道:“见这公子面善,多攀谈两句罢了。府中还有事,不好陪大人饮几杯,梁大人今日的酒账全记在小人身上,聊表寸心。告辞。”
等他走了,梁衡探头朝那河水里瞧瞧,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他皱眉看悟空:“怎么这样冲动?我听说那玉是个命根子,和你性命相连,没了玉人就要不成了……”
飞琼儿拿筷子戳戳嘴巴,“那、那是假的。”
“假的?”
悟空笑一声,假做在怀中一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