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可是累了?”
自送了甄家人出去,贾母就一直坐着不动,鸳鸯怕她有个什么病痛,扬着笑脸来给她捏腿。
贾母闭目不语,思索林如海说的那风波,是不是应在甄家。
若说想要探望宫里老太妃,他们府里二姑娘如今已是北静王妃,何必还要巴巴求到自家这里?
“去把老爷太太们叫来。”
一时贾赦贾政各自带着夫人来见,贾母摆摆手不让行礼,问道:“今日见了甄家人,可说了什么?”
贾赦道:“只问了京中一些闲事,又提起宫里甄太妃抱病。”
“可有什么东西寄存?”
贾政道:“随船倒是带了许多箱子,还不曾说起如何处置。或许是给各家预备的拜礼。”
贾母摩挲着玉如意,嘱咐道:“拜礼就罢了,若是他们家寄存来的财物,寻个由头一概拒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凛。
邢夫人不解:“老太太,咱们与甄家是通家之好,往常也有银两在他们家存着,怎么如今竟不让收了?”
上回为了大姑娘省亲盖园子,她可是听贾赦说的真真的,在金陵甄家存了五万两银子呢!南下采买支了三万,还有两万没动。
那可是整整两万两!
王夫人也觉奇怪,便默然看贾母如何作答。
老太太却并不理会,只盯一眼邢氏,“迎丫头而今也大了,她虽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好歹叫你一声母亲。云丫头才多大,她婶婶已张罗着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你这个母亲还不如一个婶母?”
邢夫人张张嘴,被贾赦一瞪不敢开口辩解。
姑娘们都养在老太太膝下,谁敢越过她作主?况且贾赦这个亲爹都不闻不问,她这个做继室的能有什么话说……
贾母不管她心中不平,只道:“依着你们夫妻,也说不上什么好人家的孩子。”
好话赖话都让老太太说了,邢夫人只能垂头请罪:“是媳妇无能,只好央着老太太为二姑娘相看相看。”
等出了上房,邢夫人跟着大老爷走到半路,才猛然想起老太太还是没说为何要回绝甄家。
迎春那事不过是个由头,老太太这是嫌她乱出头瞎问呢。
想明白这点,邢夫人又心疼起那两万银子。她是小门户的出身,就是做了国公府一等将军的填房,也从来没经手过这么大一笔银钱。
贾赦的私房从不让她沾手,前头那位的又在贾琏夫妻那里。她只有陪嫁的一点身价,全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
“忒是不把钱当钱呢。”
她才抱怨一句,却见贾赦猛然瞪过来,“这府里缺了你的吃穿?若是让我知道你私自收了甄家东西,后果你知道的。”
邢夫人一抖,扯个笑脸糊弄过去。有老二家的在前头,谁能托到她门前?
到了二十六这日,贾母携邢王二位夫人大妆着进宫去见元春。
元春先前还敢乘着御辇招摇,甄太妃一病却消停了。也不是她一人缩着不敢露头,六宫连着皇后、皇太后都低调起来。
甄太妃是上皇的心尖尖,为着她的病,上皇已多日吃不下饭。这会子出来招他眼,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别想落到好。
抱琴给老太太垫了软垫,各上一盏香茗,转身去殿门口守着。
元春肚子越发大了,靠着垫子问:“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
“家中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娘娘。”贾母慈爱地望着元春的肚子,“瞧着很是康健。”
“太医每日都请脉,只等着发动。”元春抚着肚子柔柔一笑。
她后半生的富贵全在这肚子上了。
元春脸色红润,贾母便放下心,说起甄太妃,“金陵来了人,托到咱们府上,想瞧瞧太妃病的如何。”
元春为难道:“这事可不好说。太妃病的突然,太医院全吃了挂落,如今人人都避讳着,深怕受了波及。”
贾母便不再问,与她说起生产的诀窍。
王夫人在一旁听的焦心,又不敢贸然插话,等老太太叫她,才上前牵起女儿的手。
“太太看着清减了许多。”元春虽因为宝钗的事迁怒于她,到底是母女,见她消瘦便红了眼眶,“可是宝玉淘气,让太太烦心了?”
王夫人忙道:“宝玉如今都改好了,一心读书给娘娘助力呢。”
元春甚觉安慰,夸了弟弟几句,问起黛玉来。
贾母怕她擅自请了圣旨赐婚,忙道:“她如今父女团聚,万事皆足。只等着及笄,让如海好生挑了后生,为林家延续香烟。”
元春不料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妹妹竟是想招亲入赘?”
珠大哥哥已没了,自家只宝玉一个,如何也不可能教他入赘到别家的。
提出这样的难题,林如海父女实在太过不识抬举了。
贾母见她脸色不对,心底微微一动,面上却挂着笑,“姑爷立志不再续娶,对敏儿已是情深义重,如今又收了宝玉做弟子,悉心教导他读书做文章。他们家代代单传,到林丫头这岂能断了?”
有了正经的师徒名分,与半子相较也不差什么了。贾母深觉林如海给尽了自家情面,便不欲强逼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