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皇比她想象的年轻许多。
已然七十六岁高寿的女皇,应该是染过发,浓密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头戴衮冕,冕上有十二旒白珠垂下,却依旧可窥珠串后威严雍容的龙颜。
时光是这样的优待女皇,现代鼓吹的不老女神也不过如此了。
保养得宜,女皇看上去年轻近二十岁的容颜,皮肤白皙,长眉入鬓,一双凤眸犀利的让人恐慌,深深的法令纹仿佛印证了她的坚毅不屈。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在后宫沉浮数十载,一路登顶高位,并在六十七岁的时候,还有不输给壮年人的旺盛野心和精力,连废两子,登基为帝。
刘辰星悄悄瞻仰着女皇的龙颜,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也落入了女皇和文武官员的眼里。
并非刘辰星动作太大,实在是她们第一排三个女举子太过沉着冷静。
尤其是有了后面好几个手慌脚乱的男举子对比,众人自是将目光投在了她们身上。
看来今年科举实该女举子大出风头了,官员们看得暗暗摇头。
女皇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下。
她凤眸微睐,威仪地坐在龙椅上,待二十八名举子全都镇定下来,方道:“汝等乃朝廷历时一年,从天下选拔出的优秀贡士,是岁首开殿试,望汝等莫负朕望。“
对才半只脚踏入官场的二十八名举子,女皇鼓励的话并不多,她略说了两句,便另外唤道:”魏王。”
魏王除了是一品亲王,还兼从三品殿中监,掌朝集礼仪之事。
又兼押左右万骑,此乃羽林军内部的一个独立分支——是与皇帝私人关系更为密切的武装力量。
魏王既为文臣高官,又掌左右万骑营,可谓位高权重,他正立在朝堂左侧三列官员首位。
听到女皇唤他,魏王当下往右横跨一步,叉手一礼道:“臣在。”
看到一袭紫色高官朝袍的魏王走出来,面如冠玉,凤眸含威,端是龙章凤姿,站在其后一众举子之前,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更显仪表不凡。
女皇看得赏心悦目,犀利的凤眸浮出淡淡的骄傲之色,数日未见阿夷,似乎越发出色了。
女皇吩咐道:“汝乃朕之嫡长孙,汝能代朕,殿试汝来监考。”
寥寥数语落下,含元殿上依旧安静如初,只是百官看向魏王的目光已然微微一变。
魏王为女举子刘辰星徇私舞弊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案件虽已水落石出,但他二人乃认识也确实不假。
先不说其在长安的考试,就以刘辰星一个小小农舍娘,竟然在科考风气未正之前,便在贝州那样的科举大州夺得解元,甚至还力压清河崔氏一族的长子嫡孙,这其中若无魏王的手笔,刘辰星哪怕再有多么才高八斗,也绝无可能!
所以,王御史虽是不怀好意诬告,但也并非全是信口雌黄。
在这种情况下,女皇却仍让魏王代为监考,分明是告诉所有人,她相信魏王没有为了一个女举子徇私舞弊。
女皇果然还是极为看重魏王。
一众朝臣心中微动,“汝能代朕”四个字更是在心头久久盘亘不去。
他们有为之高兴者,有眉头紧蹙者,有无任何反应者……
众生万象。
魏王身为当事人,却似乎没听懂女皇任何暗示,他神色丝毫不变,只领命道:“臣,遵旨。”
居高临下,女皇凤眸冰冷地掠过一众朝臣,落在魏王身上,凤眸终于又有些许暖色,只是一切的神色变化终是掩在衮冕垂下的十二旒白珠之后,让人看不清任何喜怒变化。
女皇又看向殿中二十八名举子,见他们中绝大多数不是大汗淋漓,就是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包容一笑,和颜悦色道:“朕若在场,汝等皆会紧张,影响考试发挥,现有朕之嫡长孙代朕监考,汝等当平常心应试。”顿了一顿,声音一肃,“但朕也会不时过来看之,汝等勿要松懈。”
说罢,女皇看了一眼龙椅左上方着正三品命妇朝袍而立的欧阳子衿,便张开双臂,明黄色的宽袖垂下,左右而侍的宫女立马恭敬搀扶。
“恭送陛下。”
见女皇在龙椅周围侍立的一众宫人和禁卫军簇拥下离开龙椅,满堂朝臣齐齐叉手一礼,恭送女皇离开。
女皇一走,含元殿中的空气似乎都少了几分紧张的压制感,侍立在朝堂左右的官员也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的大朝日。
而这种每日都要举行的常朝日,只有文官五品以上及中书、门下两省供奉官、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这种常参官会参加。
所以,常朝日上朝的官员算不上多,不过片刻,二十来名官员便离开了含元殿,殿下只剩魏王及省试负责阅卷的五位考官。
这时,欧阳子衿从御案前捧起一个漆金描黑的木匣,缓缓走下龙椅所在的高台,向魏王微微欠身,道:“此乃圣人所出的策文题目。”说着美眸看了一眼第一排右手的郑婉晴,又道:“举子中有我的侄女,我当避嫌,接下来就交由魏王了。”
魏王一言不发接过木匣,略一颔首回应了欧阳子衿。
如此,考题就落在了魏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