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为了让长安老百姓更早观赏到今年的灯会,未时才到,一连数日当空的暖阳藏在了铅云之后。到了申初时分,天就已经擦黑了,灰蓝色的苍穹笼罩着这座不大的小院。
因着马上就要出去逛灯会了,院子里也没有掌灯,但这些许天光已足以看清人。
而在这样暗淡的四下,当穿鲜亮的鹅黄色襦裙少女,毫无征兆地从房门跑出来时,彷如灰色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那样鲜活,那样明亮,牵动着目光,更牵动着从不曾跳动的心扉——如今却像长安城朝暮的鼓声,咚咚,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
眼里是鹅黄衣裙的活泼少女,耳边是如雷在响的心跳,其余颜色声音在皆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好在清河崔氏嫡长孙的名头,教会他远胜于常人的戒备之心,崔尧在感官失常的一刹那,便已强制自己清醒,尔后就听一旁杜元朗声音迟疑地问道:
“刘大娘……?”
刘辰星只顾提着襦裙跑开,待听到声音,才发现崔尧和杜元朗早已立在院子里了。
长安上元节灯火是全城百姓的狂欢,他们舅甥仨早和薛氏兄妹约好了一起夜游长安,是以昨日崔尧提及一起,便只得加上他和杜元朗二人了。
只是显然未料他们现在会出现,刘辰星微微一讶,见杜元朗一脸惊奇,立马就想到自己脸上堪比唱戏的妆容,心里一塞,却见崔尧目光怔怔的望着自己,不由又想起崔尧昨日先只约她逛灯会的事。
虽觉崔尧的人才及家世,心中那一丝难以置信的怀疑若说出去,怕也是让人笑话,不过谨慎些总没错,遂孔雀的自恋了一回,当下脸上笑容一敛,叉手一礼道:“杜三郎,我们不是约申正三刻在平康坊外见,你们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语气落落大方,与平时着儒生服的行止并无区别。
听到熟悉的口气和声音,杜元朗这下确定了,不由感慨道:“还真是刘大娘你!这果然人靠衣装,看你这不就从只知道读书的假郎君,变成真娘子了!”说时,余光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崔尧,心中却是一叹,虽都是官宦子弟,但像看人的眼光,他就差崔尧一大截,竟然能一早就看出乳臭未干的读书汉是个美人胚子。
刘辰星却对于杜元朗的话:……
假郎君,真娘子……
她难道不就是如假包换的小娘子一个么……?
想起自己每次揽水自照时,清水盆里照出的美貌小娘子,还有杜元朗这话到底也算变相夸奖,刘辰星这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却不及说话,身后就传来薛圆附和的声音,道:“杜三郎,你也这样认为!跟我一样!”
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我就没见过哪个小娘子像她那样对自己狠,每天拂晓起来背书练字,从未缺过一天!还有手上都起茧了也不管!今天可算有我拉着她换一身衣服,才个小娘子样。”
说着,手臂上的红锦兔毛披风,就往刘辰星身上一罩。
暖意瞬间传遍全身,刘辰星决定接受自己是个假小子的事实,转身看向好友,宝蓝色缎面的狐狸毛披风之下,端是一个富家小娘子。
她将披风带子一系好,这就后退一步,随之长揖一礼,道:“小娘子美貌可人,某一见心悦之,不知小娘子可愿与某一起夜游长安,共赏灯会?”
薛圆手中一纨扇,闻言半挡住脸,圆圆的眼睛一转,算是抛了一个媚眼儿过去,方回应道:“儿见郎君甚是俊朗,愿与郎君携手一游。”
刘辰星大喜,道:“不知娘子想去哪儿?”
薛圆拿开纨扇,再做不出娇羞妆了,哈哈大笑道:“当然哪儿吃得多就去哪儿!油饭、面茧、糕糜这三样节日吃食先食过后,我们再去尝其他的!”
为了今天能遍尝小吃,他们今天没有做暮食,这会儿听着薛圆一说起吃食,刘辰星只感饥肠辘辘,顿时就和薛圆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吃什么了。
就这样,崔、杜二人被晾在一旁了。
好在柳文苏他们早已收拾好,就在堂屋等两个小娘子妆扮出来,一见崔、杜二人来了,随即迎了出来,正好接了刘辰星和薛圆两个小娘子浑然忘我叽叽咕咕的空当。
柳文苏叉手一礼道:“让二位久等,还望见谅。”
杜元朗还以一礼道:“非柳校书耽误了时辰,乃我和崔尧见今日天黑的早,到约定时间,估计人多难认出彼此,索性今日也无事,就提前来了。”
两人乃官宦子弟,皆有亲缘在长安,如何不会认识一两个长安当地的贵公子,又岂会无人约而今日无事?
柳文苏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旁各有千秋的两个小娘子,目光微深,面上却是一贯的和煦,道:“既然人到齐了,现在又时辰不早了,我们几个年长的还能忍饿,那边两个小娘子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估计已经极为腹饿了,现在就出门吧。”
还是柳阿舅最善解人意。
俩友好的小姐妹听到柳文苏所言,双双一致地转头看向柳文苏,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之色,更异口同声道:“好,现在就出门!”
发现彼此说了一样的话,当下又是看向对方,一阵哈哈大笑。
也只有完成一天学习任务,又安排了游耍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