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脑子里全是当时的被人踹下金麟台的场景。
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金子轩就能从小备受呵护众星捧月一般长大,而自己却是身陷沼泽,带娼妓之子这名头,到处受人白眼,遭人冷待……
已经记不得受过多少嘲讽,也不知道遭到过多少次毒打,不清楚多少次怨天尤人,为什么给自己这么多的折磨,这么多的苦难……
好冷,好冷,孟瑶又想起,当初母亲要接客,把他赶到屋外待着……
那时候,也好冷,身子冷,心也冷……
忽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一声无奈的埋怨,“幸好没发烧,唉,天冷,都不知道多加床被子吗,真是的……”
接着,孟瑶发现自己连人带被子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后背被轻轻拍着。
耳边一个很好听,很温和的声音响起:“我们阿瑶,这么多天练剑,是不是累着了。都怪我,太着急了。
阿瑶醒了,咱们慢慢来,好不好。
我们阿瑶还小,以后不那么辛苦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欺负你,师傅还有你几个师兄都给你出气……”
这絮絮叨叨的样子,真不像是以往的潇洒不羁高深莫测的青蘅君。
现在的他,好像就是个很无措的长辈一般,就这么个样子,让孟瑶忽然没来由的眼前一热,伸出胳膊抱住眼前之人,无声地流泪。
曾经的他,不敢对着柔弱的母亲表示哪怕半点委屈。那时候,他多么多么想有这么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本来想着一直倒霉的自己,还能遇到这么好的机遇,能拜这么好的人为师,已经是足够好运了。
没想到,在这人身上,还能得到自己一直从未有过,但是一直想要的那份,怎么说呢。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心里一直空得吓人的地方,忽然被填满了。
青蘅君看着在自己怀里无声哭泣的孟瑶,心中也是百味杂陈。
这真的是忘机口中那个杀父杀师杀妻杀子,机关算计,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吗?
这么好的资质,这么温和而坚定的性子,能吃苦耐劳,又与人为善,心怀天下,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前世就没有人能发现呢。
只记得他出身低,无论阿瑶做了什么成绩,都只记得这一件事情……
青蘅君很少生气,但是现在也从心底冒出不少怒气,他轻轻摸着孟瑶的头发,说道:“不就是金麟台吗,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
多的是出门扬名的机会,到时候,谁敢说你坏话,直接拿出游龙去砍。放心,有师傅在后面撑腰,有谁不服,尽管来蓝家找我。我还真不信,谁敢……”
孟瑶抖了一下,长这么大,有记忆以来,全靠一个“忍”字讨生活。
从来不知道,也不敢随心所欲,从来不敢和人争执,更别提拿刀去砍人了。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
这就是有依靠的感觉吗?
真好。
如果这是梦,他真的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孟瑶眼前刚才一直困扰他的东西,好像一下子被驱散了一般。身上也轻松了不少,青蘅君也发现小徒弟的情绪好了一点,又开始引小徒弟说话,“阿瑶,三个月后的清谈会……”
“师父,阿瑶想去清谈会,也想去那个地方,”孟瑶沉默了一会,才一字一字地吐出“金麟台。”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去,或者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去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以另一种身份去。
他忽然能理解,为什么有一句话叫做,“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他真的想让当时嘲笑他的人看看,他这个痴心妄想的娼妓之子,居然能被金家人自己带到金麟台。
略微一琢磨就知道小徒弟心里想法的青蘅君,不以为意地笑道:“想去就去,就当是散心了。
做我的徒弟,就这么随心随意。人生短短数年,过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青蘅君把徒弟从被窝里挖出来,扔给他一身夜行衣道:“穿上吧,师父带你出去转转。”
“好。”
穿好衣服,孟瑶御剑,身后站着青蘅君,飞到了后山山巅。
青蘅君拿出厚衣服把孟瑶裹好了放到了树上,“这里风景不错吧,天气晴朗之时,可以俯瞰整个云深不知处呢。
而且月明星稀之时,这也是赏景的好去处呢。你看那边,是……”
这一夜,在孟瑶的印象里特别深刻。
漫天星光特别美好,一点也不冷,有个絮絮叨叨的师父,抱着他坐在树上数着星星,畅想着未来……
这一夜过去之后,孟瑶和往日也无什么异样,只是比以前更加爱笑了一点,练功比以前更加刻苦,更加卖力。连师傅劝导,都不肯放松半点。
青蘅君无奈,只能由他去了,私底下倒是吩咐人给他多做点好吃的,还有给他弄了不少补品。
这一天,青蘅君正在带着孟瑶在藏书阁挑选武功秘籍的时候,忽然一个神色匆匆的人过来在青蘅君耳边低语几句。
孟瑶马上就看到师父的脸色有些阴沉,气势也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