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儿子即将成为那不勒斯国王,拉瓦利埃尔夫人的儿子已经是哈勒布尔公爵,蒙特斯潘夫人的儿子虽然被封到了蒙特利尔,但自从国王的探险家与勘探人员在那里发现了金矿与铁矿,还有无边无际的白松、红松、铁杉与橡木后,谁也不能说那里只是一处荒凉贫瘠的飞地。
要知道,在法兰西,所有的爵位都是有地的,她们没太大野心,只要有那么一处封地就行,小点也无所谓。
但伊莎贝拉不愿意。
她想她永远记得那只垂落在她头顶的肥厚大手,她没有死在乳母的忽视里,没有在修道院冷冷清清孤寂一生,死后连墓碑上也只有属于修女的一个名字。
这都是因为有一个好人用生命挽救了她的悲惨命运,他本来是可以活下去,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看着自己的伪君子弟弟望着近在咫尺的宝座痛苦难捱,他拒绝了自己的母亲,拒绝了大主教,却没有拒绝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他知道只要他还是国王,只要几个月,法兰西那里或许就不会继续拖延下去——葡萄牙一个从西班牙独立不久的国家还没那个资格来让法兰西的王太子等待,这门婚事会在谈判的时候夭折,等待着伊莎贝拉的就是一个活坟墓。
他应该憎恨这个于他来说代表了耻辱与背叛的孩子的,就连佩德罗也不愿意承认这个出生日期暧昧不清的女儿,她甚至不是一个男孩!
但阿方索六世还是给了她一点光——非常微小的光,也是这位不幸的国王所有的最后一点财产——如果,伊莎贝拉想,如果将来她能得到幸福,她不会感激自己的父亲佩德罗二世,也不会感激自己的母亲萨伏伊公爵之女,她只会感激阿方索二世,她的伯父,也是她在天上的父亲。
离葡萄牙越远,她就越期待,越快乐。
让法兰西的使团人员来看,这位公主意外地开朗,健康,生机勃勃,这可真是太好了,虽然比起她将来的丈夫,这位深褐色卷发,皮肤白皙的公主虽然还有所不足,但也算得上秀丽可亲,尤其是那双眼睛,十分动人,只是不知道蕴含在里面的泪水意味着什么。
作为侍卫之一的拉法耶特侯爵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伊莎贝拉公主,他对其他人热衷的——看这位公主是否温顺,是否适合生儿育女这点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这位公主的内在——就王太子与其书信往来不断的情况来看,温顺大抵是不可能了,总不见得对父亲如此叛逆的女儿,会突然变成一个逆来顺受的妻子吧,他不由得为王太子担心了几分钟,然后也与一些敏锐的人一同察觉到这位公主对葡萄牙似乎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
对法国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他们也在怀疑,这位贵女是否过于薄情寡义……
法国人如何想,也不在伊莎贝拉的考量之内,凡是读过史书,看过报纸的人都知道一个外国公主在成为本国王后后,将会面对无数人的质疑与刁难,但就王太子小路易写给她的那些信来看,伊莎贝拉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毕竟王太子有着那样一个父亲。哪怕事情最后发展到他们谁都不想看到的地步,她也可以如蒙庞西埃女公爵那样,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与收入,一样可以得到法国人的尊敬与爱戴,无需完全仰仗丈夫与国王的恩宠。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她踏上通往凡尔赛的大道时几乎就消失了,她简直难以相信,居然有一个国家的民众会如此拥护倾慕他们的王室。
当迎接新妇的马车碌碌而来的时候,平坦的浅灰色大道上星星点点满是黑色的痕迹——不是那些令人着恼的粪便或是泥土,而是民众们倾洒在路面上的葡萄酒,里面撒了香料和花瓣,伊莎贝拉公主情不自禁地打开了窗户,嗅闻微风中携着的馥郁气息。
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道路两侧都有盛装的人群护送随行,一看到伊莎贝拉公主,他们就齐声欢呼,高唱国王万岁,法兰西万岁,他们携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从质朴的木雕到昂贵的银盘,争先恐后地要奉献给王太子妃,也有人送来自己的女儿与儿子,让那些面色红润,眼睛闪闪发亮的孩子来服侍他们——当然,这些特殊的礼物都被婉拒了。
空气中除了酒、香料与花朵的气味,有时也能嗅到烤肉的焦香,据凡尔赛的使者说,这是他们经过的城市里,那些富有的人或是官员买了公牛、鹿或是猪,烤熟后分给穷人吃,好让他们跟着一起快乐;而在城市的街道上,路灯哪怕白天也不熄灭,路灯柱与门廊的柱子上都裹着彩色的布匹,插着鲜花。
凡是他们下榻的地方,更是被妆点的美轮美奂,舒适至极,这里的水管涌出的全是温度适宜的温水,而不是冰冷或是滚烫的水——这是葡萄牙的辛特拉宫还未能做到的,数之不尽的各种护养乳霜、油膏与脂粉让伊莎贝拉公主目不暇给,还有每天都会送到她手中的一款珠宝首饰——王太子虽然不能来迎接她,却可以让自己的礼物来告诉未来的妻子,他时刻在关注着她。
王太子如此作为也让伊莎贝拉公主的法国侍女收敛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若说凡尔赛宫中有一千个贵女希望成为太阳王的王室夫人,那么想要与王太子一试情缘的至少也有一百个,但现在看来,时间未到,她们还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