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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投放出去情感的落空,这般毫无尊严地被人肆意践踏着自尊……才是让裴泺更加难以忍受的。
裴泺与宣宗皇帝年岁相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文、一起学武,武宗皇帝还在时,尚且是太子的哲宗皇帝对当时被过继出去的弟弟燕平王十分亲厚: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碎了骨头尚且还连着筋;静淑皇后未出阁前,与燕平王妃郇氏亦是闺中多年的手帕交……一直到哲宗皇帝对燕平王府正式翻脸前,裴泺与裴度兄弟二人都吃喝一处、形影不离。
燕平王被贬谪后,二人中间略略疏远过一段,但很快静淑皇后的死讯传开,燕平王妃带着一对儿女连夜自燕北奔赴洛阳,亲求到两国大长公主身前,硬是顶着哲宗皇帝的打压与敌视在洛阳城里重新住了下来,带着郇相府后人的旗号为当时尚且根基薄弱的东宫四处斡旋奔波……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兄弟二人亦是在一处习文、一处学武。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里竟不知不觉间便隐忍了这么多的不甘与敌意呢……裴泺自己都不知道。
或者说,方才那短短的一瞬间,自己心头浮起的那些恶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恶毒的念头,连裴泺本人都给震慑住了。
发热的大脑稍稍冷却下来之后,裴泺又不由痛恨于这样的自己来,因为他心里明明清楚的知道:从小到大,他二哥待他一向不薄……不然他也不至于敢去对着一位皇帝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
但……裴泺的眼圈不知不觉变红了起来,他压抑着心头涌起的百般滋味,神色复杂道:“为何就偏偏是钟氏呢……”
——为何就偏偏是钟意,偏偏是在裴泺刚刚艰难地认识到兄弟二人之间的君臣之别,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身为臣子,甘为倒影、甘为附属,甘为陪衬,甘为所有需要他应该为的一切的一切之后,好不容易才重新寻到的一个全新的寄托来,便又这般被宣宗皇帝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他到底是去得了津都大营,却也再听不得钟意的箜篌了。
想到添音台里的箜篌,裴泺便又不由想到了宣宗皇帝先前与他提过的定西侯世子之死……现今想来,这才恍然了。
裴泺怔怔地抬头望向神色难看的宣宗皇帝,缓缓道:“原来是那时候……原来陛下当时问臣弟那句……原来是因为……哈。”
裴泺想着想着,不由自己都被自己当时的愚蠢迟钝给逗笑了。
宣宗皇帝紧紧地抿住唇,半响没有开口说话。
“既如此……”裴泺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深地跪伏在汉白玉石阶上,神色平静道,“臣弟是不是该再识相些,就此去了燕平府,再不回洛阳来招致陛下眼烦了。”
“你若想回洛阳,随时都可以回,”宣宗皇帝淡淡的回道,“同样,你若想去燕平府,或者津都大营哪里历练……朕也绝不会拦着。”
裴泺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声好,然后三跪九叩,神色从容道:“那臣弟便就此告退了。”
宣宗皇帝平静的点了点头。
“对了,陛下,”裴泺便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退,临出殿门前,突然又站定了,回声缓缓道,“其实敛洢她心悦您好多年了……您还不知道吧?”
宣宗皇帝听得愣住,脸上浮起了明显的错愕之色来,下意识摇了摇头,皱眉道:“怎么会?你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裴泺定定地望着他,倏尔一笑。
“二哥,”在心头重重压了那么久的一句话问出口了,裴泺骤然觉得浑身一松,他放缓了声色,一如许多年前,宣宗皇帝还未登基、燕平王府还没有被哲宗皇帝肆意打压、两人的身份之差还远不如今日这般悬殊时那般,心平气和地反问宣宗皇帝道,“你之前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么?”
宣宗皇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只能一头雾水的反问道:“朕难道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裴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也一并顺着落了下来。
“陛下,燕平府太近了,而且在臣弟父王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人紧巴巴的看着,摔跤都摔不痛快,更别说在军中学到什么真本事了,”裴泺忍着喉间的哽咽,避开宣宗皇帝探究的目光,垂着头缓缓道,“臣弟想去阴山以北的淮城历练历练……直接与母妃说,她肯定不会同意的,陛下便允了臣去吧。”
“淮城太危险了,那里距敕勒川不过百里,一旦北部蛮族有异动,淮城必首当其冲,”宣宗皇帝听罢,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不甚赞同道,“你若想历练,东南有岭侯,西北长宁侯那边……尽可你挑去。淮城的话,不要说叔母不同意,朕也不会同意你的。”
“可是陛下,臣是真的想去,”裴泺抬起头,隔着大半个宫室的距离与宣宗皇帝四目相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说来不怕陛下笑话,臣也算是打从记事起便跟着父王开始习武了,可如今年岁越长,手上的功夫却越是生疏,再这么蹉跎下去,怕是一身功夫都要彻底荒废了。”
“陛下,臣弟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指望去读出个什么状元郎来了,就让臣去北边历练历练吧,杀几个贼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