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裴度就忍不住就感到自己额角一胀一胀的疼。
但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定西侯世子既能做得出来,那便实在是死不足惜。
——这还是在燕平王府,旁人家里的地界上,王妃的生辰宴里,定西侯世子都胆敢强辱闺阁女子之事,往常在他家自己府上,还不知道能做得有多过分呢。
裴度自觉钟意这件事做得没什么可说的,定西侯世子死便死了,死了这世上还能少一个祸害,但这事想和平收场,终究还是有些为难,裴度想都不用想,以定西侯对自家唯一的“独苗苗”香火的重视,若是让他知道了此事与钟意有相干之处,钟意必会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上天入地、求助无门。
毕竟,一个戎马半生的老侯爷歇斯底里的疯狂报复,绝不是现在的钟意能承受得了的。
所以裴度看到定西侯世子尸首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大的一个人究竟到哪里去了?这就得你们定西侯府自己慢慢找去了。
裴度既然决定了要将此事悄无声息地强掩过去,便迅速吩咐了下去,让手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按下了在场的其余所有见证者,一律收押带走,在定西侯府的事情解决之前,就先老老实实地在诏狱里待着吧,时日或长或短,那便全看个人造化了。
现在裴度略微心烦的是,他本无意这么快便对西边的兵权下手的,江南的案子还胶着,裴度又有心重开昔年被他父皇哲宗皇帝下令终止的“福船新法”,江南一带多文人,嘴皮子一个塞一个的溜,“福船新法”动了原来那些门阀大族们的利益,到时候又少不得你来我往地打上几回嘴仗,届时朝廷上必然是折子满天飞,有用的未必有几个,借机生事、借势弹劾的倒会全出来现上一回形。
裴度想想就烦,他是最不耐烦与人打文字官司、搞唇枪舌战的,但重开福船新法不是他一句话便说开就开的,事涉国之法度,更需字斟句酌,徐徐图之,不然从法条落定到实际执行,稍稍有须臾差错,就可能会遗患无穷。
——届时损害最深的,则必然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故而,更要求最终拍板做决定的皇帝要万务慎重。
所以,裴度本是想把别的事儿都先放放,借着“福船新法”重开的契机也将江南官场重新梳理一遍,彻底捋顺服了,再顾虑旁的军政。
但现在却是不赶巧了,定西侯世子的死就如一颗埋在地底随时会轰然引爆的雷弹,就算是裴度掩盖得再好、再是天衣无缝、定西侯本人再是愚蠢、再是一时片刻查不过来,裴度却也绝不可能再心宽地任由对方在兵部掌权、西边扬威了。
其实大庄的历代皇帝一贯对上了年纪的老将会待以十分之优容,毕竟站在沙场舍生入死,能一路路挺过来活到最后的皆是少数,裴度也对定西侯本人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而且公是公、私是私,定西侯本人也就是在女色上滥而无忌些、对唯一的儿子过于溺爱了些,私德虽有不堪之处,但也没到罪无可赦的地步,且对方为大庄在西边坚守了那么多年也确是事实,更何况军中本就多莽汉,要真以文臣的标准逐一勘论品行,最后能达标留下来的或许还比不上洛阳城里每年能被择优入选的太学生多……
但怎么定西侯就偏生出了这么龌龊的儿子?还独独就生了这一个。
不过也幸好就只生了这一个,裴度转念却又想到:一个定西侯世子便能让人恶心到这般地步,若是再多来几个和他一般性情的亲兄弟……那情形,简直让裴度彻底无法想象了。
思来想去,裴度还是觉得此事略有些棘手,回到添音台后,犹豫半晌,他踌躇着让人在案上铺了笔墨来,对着空白的宣纸发了许久的愣,才缓缓地落下笔——
“外祖尊鉴。
暮春犹寒,伏惟外祖尊体起居永福,孙与府中皆各循如常,侍奉外祖母康宁外,乞免老远念…………张侯老矣,恐不能久战,故青、雍两州事,还望外祖出面担待……”
钟意在静室沐浴更衣罢,寻到添音台来时,正正听到裴度站在窗前的书案上折信,一边折,一边缓缓地对手下人吩咐道:“送去雍州,请长宁侯亲自过目……就说如有必要,朕在洛阳恭候,待他回京,见面一叙。”
长宁侯?钟意一怔,长宁侯傅怀信是武初三杰里唯一一个长寿至今的,或者说,他不争不抢、低调做事的性格,让连先帝哲宗那般鸡蛋里挑骨头的人都无处下手,故而能在武宗皇帝驾崩后尚能得以“安享晚年”。
不过长宁侯的晚年也并没有多么安宁,就算哲宗皇帝再想让他“安宁”,最好安宁到整日只在府里耍耍枪、跑跑马,最好连西山大营都不过去转,但可惜天不遂哲宗皇帝愿,四年前雍州兵乱,大庄折损甚重,最后哲宗皇帝无奈,亲自至长宁侯府相请,那时候,哲宗皇帝倒是不说希望人家能“安享晚年”了。
而事实也毫不意外,沉寂数年的长宁侯一出刃,宝刀犹利,锐意长存,很快便平下了先前愈演愈烈的祸乱。
钟意还曾听有些好事的说书人讲古时,曾称他是“武宗朝照过来的最后一抹余晖”。
不过据钟意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