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怨自艾,自轻自贱,却险些连自己最初读书时候一笔一划写下的志向都遗失在回忆里了。
四月二十一,保和殿,应殿试。
当骆琲拿到那道策论题目,一笔一笔地写下自己早在三年前便粗略想过、却在三年后因各种这样那样的缘故不敢轻易提出的字字句句时,心里是一面坦然无惧的平静。
骆琲想,五妹妹说得对,他这两年活得浑浑噩噩如惊弓之鸟,怕多来多错,便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恍恍惚惚,似乎确实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磨尽了。
他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可以为了权势舔着脸厚颜追逐在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孩子身后、不厌其烦地大献殷勤;会在落笔时字斟句酌,生怕哪一句写得乖张左性了些,让上位者心生不喜……他变成了一个他原先一直看不起的人。
确实是有些可怜了。
不过这一回,他不想再那样了。
骆琲兴致所致,直抒胸臆,很快便洋洋洒洒地答完了卷子,最后神色平静地落笔回顾时,骆琲在心里地默默地想:好在如今家中姊妹都有了归处,若是这份答卷真戳到了哪个人的肺管子,降罪蒙灾,遭受牢狱之恩,至少他现在还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至于真再牵连了哪个去。
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他自认为整个承恩侯府隐忍了两年余,却从来没想过,人家到底要不要他这样所谓的“隐忍”。
骆琲心情平静想,这答卷若能得人青睐,自己也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场,若是揣摩错了圣意站反了位儿……至少自己往后,也彻底不用再去拖累她们几个了。
总比现在不上不下、仰仗着旁人的脸色过活,且还要拉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起,都得忍受着旁人无来由的发作、诘难……的好。
骆琲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走出保和殿时,望着殿外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骆琲的心绪也被笼罩得分外宁静平和,他在心里默默地评价自己道:这一回,倒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翌日,慎思殿内。
宣宗皇帝面色凝重地端坐在御案后,对着两个突然被传唤过来、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臣属叹了口气,神情复杂道:“今日叫二位来,是想让你们先一起看看这个。”